第77章 辯論

　　“大人，何至于此？在下不建議大人冒險?！泵┰獌x委婉勸道。

　　如今，京師各方勢力都盯著安遼伯府邸，盯著孫承宗的漏洞，茅元儀心底自然反對孫承宗冒險去見東林的人。

　　今晚見了錢龍錫，恐怕第二天，陛下御案上面擺滿了彈劾孫承宗的奏折了。

　　孫承宗知曉茅元儀擔(dān)心自己未來前途，他緩緩搖頭道：“事情總該有個了結(jié)?！?p>　　了結(jié)？

　　茅元儀聽聞，沉默片刻，他不再勸阻了。

　　他知曉，孫承宗如果不表明與東林人一刀兩斷，這些東林人見到孫承宗有利用價值，豈會白白放過？

　　這些人會想盡辦法拉攏和威逼孫承宗。

　　對于這一點(diǎn)，茅元儀見過的太多。

　　接著，安遼伯府邸大門打開，孫承宗一行人朝順天府衙門走去。

　　他們一行人不急不慢，也沒有理會暗中的盯梢線人。

　　羅元賓正在大堂詢問錢龍錫，聽到安遼伯到了，羅元賓率領(lǐng)順天府一眾衙役迎了上來。

　　見過禮之后，羅元賓探問道：“伯爺可有要事？”

　　孫承宗擺手道：“某無事，羅大人自便處理公務(wù)，等審問完錢龍錫，某只想問他一句話。”

　　“原來如此，請伯爺稍等，卑職立即處理案子。”羅元賓躬身施禮，隨后立即升堂審問錢龍錫。

　　錢龍錫對于砸伯爵府邸的大門供認(rèn)不韙，在錢龍錫看來，孫承宗已經(jīng)來到衙門，他的事情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記錄畫押之后，羅元賓扔下令箭，朝錢龍錫怒喝道：“爾身為兵部官員，知法犯法，肆意挑釁新任伯爵府，按大明律重?fù)槲迨??！?p>　　“來人，給本官執(zhí)行?！闭f完，錢龍錫扔下令箭，朝兩旁一眾衙役吩咐道。

　　四名衙役沖上來，壓住錢龍錫正要執(zhí)行。

　　錢龍錫朝孫承宗這邊大喊道：‘稚繩兄，救吾?。【任?！”

　　此時，錢龍錫聲音充滿了哀求之音，他一臉的恐懼。

　　孫承宗見此，他心中長嘆一聲，這就嘴中煌煌大義，危急之下貪生怕死，惶惶不可終日的東林高官啊！

　　他們這些人何德何能被稱作開啟東林中興的元老呢？

　　孫承宗朝羅元賓拱手道：“還請某問話之后，羅大人自行處罰?！?p>　　“就依伯爺！”羅元賓回禮道，隨后，他一擺手，一眾衙役急忙退了下去。

　　孫承宗看著錢龍錫緩緩道：“錢兄，老夫有一問，不知錢兄可否愿意指點(diǎn)？”

　　錢龍錫感受到孫承宗言語之外的拒人千里的冷漠態(tài)度，他眉頭微皺，朝孫承宗道：“稚繩兄，有話請講。錢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孫某問錢兄，圣人言，克己復(fù)禮為仁。一曰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錢兄可做得到？”孫承宗問道。

　　大白話的意思是“克服自己的毛病脾氣，恢復(fù)良知，天天守住仁道，人人這樣，天下和諧。這樣子的仁德是由自己良知決定，而不是由別人口說是非而放棄的?！?p>　　孫承宗問錢龍錫可做得到。

　　錢龍錫微微一怔，隨后拱手道：“某吾日三省吾身，不曾間斷?！?p>　　“既然如此，錢兄可悟透過什么嗎？”孫承宗緩緩問道。

　　錢龍錫皺眉道：“為臣之道，克己奉公?！?p>　　“說得好！不過，錢兄，你是這樣做的嗎？”孫承宗沉聲問道。

　　錢龍錫皺眉，不明白孫承宗想說什么，他思索起來。

　　孫承宗沒有理會錢龍錫的沉默，他自言自語道：“圣人曰：為故人行私謂之“不棄故友仁人”，以公財分施謂之“謙謙君子”，枉法曲親謂之“有德高士”，離世遁上邀名謂之“高傲奇才”，行惠取眾謂之“得民之心”?！?p>　　白話意思是，圣人講：為老朋友行私被稱為不遺故舊，把公財分送給私人被稱為仁愛的人，違反法規(guī)偏袒親屬被稱為品行好，避世邀名被認(rèn)為清高傲世，施行恩惠籠絡(luò)民眾被稱為得民心。

　　仁人者，公財損也。君子者，民難使也。有德行者，法制毀也。高傲者，民不事也。得民者，君王孤也。此八者，匹夫之私譽(yù)，國之大敗也。

　　白話意思：做仁愛的人，國家財富就有損失。做君子，民眾就不聽使喚。品德好者，法制就遭到破壞。清高傲世，民眾就不侍奉。得民心，君主就會遭到孤立。這八種名聲，是個人的私譽(yù)，國家的大禍。

　　“錢兄，可認(rèn)同圣人此言？”末了，孫承宗問道。

　　錢龍錫皺眉道：“稚繩兄想說什么？”

　　孫承宗見錢龍錫沒有答話，孫承宗臉面嚴(yán)肅起來。

　　“錢兄，吾觀東林八種都占了，這是禍國殃民之舉！”孫承宗沉聲道。

　　錢龍錫聞聽此言，臉色巨變，他大喊道：“孫兄，無憑無據(jù)為何污蔑吾等同僚？難道他們不是孫兄昔日的師兄師弟？吾等何時成了禍國殃民之人？”

　　“錢兄！孫某曾經(jīng)就是其中一名，才知曉爾等袞袞高層，是何丑陋面目！如今的東林，早已經(jīng)忘記陽明先生和東林先生的宗旨，墜落成為了權(quán)利和私欲傾軋的地方。孫某不屑為伍，今日起，孫某與眾位割袍斷義。最后，孫某奉勸錢兄一句，有道是，天理昭昭，否極泰來?！闭f完，孫承宗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錢龍錫頑固不靈，孫承宗只好放棄了辯論。

　　錢龍錫大驚，他朝孫承宗背影喊道：“孫兄！汝為何如此絕情？難不知道是何人帶汝進(jìn)入朝堂？難道忘了劉大人的教誨了嗎？”

　　孫承宗的啟蒙先生是一名老酸秀才，至于恩師吳道南也不是東林之人，對他一生影響最大的是神宗時期前兵部尚書房守士更不是東林黨人。

　　只因?yàn)楫?dāng)年，孫承宗主持應(yīng)天鄉(xiāng)試，因?yàn)樵囶}上寫了孫承宗的語標(biāo)，而遭到他人勢力的忌恨，這些人試圖利用官員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將孫承宗逐出京師，當(dāng)時，大學(xué)士劉一燝力保孫承宗，孫承宗得以豁免，從此，孫承宗被打上東林的烙印。

　　聞聽錢龍錫背后喊叫，孫承宗腳步微微一頓，不過，隨后，他大步離去了。

　　這么多年來，他看在劉一燝當(dāng)年搭救份上，對東林一直閉一眼睜一只眼，恩情早已經(jīng)還清了。

　　如果說有什么遺憾，孫承宗看來，他恨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逃避朝堂爭端，不如袁禮卿這般鐵面無私，嫉惡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