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茂密的楓樹林中正站著一群身著精致白衣的人。他們有男有女,個個面若冰霜,在其白衣的左臂處還都繡著一枝甚是好看的紅花。
那并不是代表死亡的彼岸之花,而是一朵恰似紅潤美玉的多刺玫瑰。
在這群人的正中間還跪著一個男人,他的雙手被人反綁在了背后,雖然已被牢牢制服但看起來此人依舊很不甘心,仍在不?;蝿右鈭D奮力掙脫。
就在這時,那些白衣人忽然斜過了身子一齊向左右退卻半步,讓出了一條路來。
緊接著,一名年輕的女子于人群之后緩緩踱步而出。
女孩身著一身紅衫,只不過這抹紅色與“姹紫嫣紅”溫柔身上鮮艷的亮紅色不同,披在她身上的乃是一襲暗紅色的紗衣,雖然顏色并不鮮艷,但配上女子烏黑的長發(fā)與精致的五官同樣顯得十分漂亮,不遜于江湖上的任何一位美女。
除此之外,女子臉上幾乎沒有胭脂水粉勾勒過的痕跡,就如同細雨過后的出水芙蓉一般令人看著十分舒服。亦或說其渾然天成的五官本身已很是靈巧動人,若再施以濃妝艷抹便是畫蛇添足,根本不予需要。女子長長的頭發(fā)也并未隨意散著,而是被一根酒紅色的紅繩束了起來,乍一看去就好似九天之上的銀河露了一截,墜下了一縷黝黑迷人的星辰。
女子走出了人群,高傲地立在了跪倒之人的面前。
她正是五指城色字堂的堂主,武林五嬌娥中除了溫柔、汪娥以及柳眉外的另一位女子,“五指絕色”鐘離紅。
女子仰起了頭,十分不屑地叫出了一個名字:“歸一百英,‘雙頭龍’元蕪?!?p> 跪在地下的男子聽到對方叫出了自己名字,頓時變得更加激動了起來,大喊道:“賤女人!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鐘離紅冷笑一聲,上前踏出兩步,道:“元蕪,別以為有歸一宗的勢力護著你,我就奈你不得。聽說你早已有了三房妻妾,卻還專愛勾搭一些有夫之婦,不少人家都被你破壞得分崩離析。實在難以想象這世上竟有你這等下賤之徒,真是令我作嘔。”
元蕪立刻爭辯道:“我,我不過就是玩玩罷了,再說了那些女人也都是心甘情愿送上門來的。此等你情我愿之事,與你何干?!”
鐘離紅輕哼一聲,說:“那些自甘墮落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你處處招花引蝶偷香竊玉,干盡了齷齪之事!你有沒有想過那些人的夫君,孩子,父母該怎么辦,今后以何面目示人?!就因為你一夜盡興,就得有無數(shù)人的人跟著你無眠傷神。這,就干我色字堂的事!”
接著,鐘離紅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平緩了下來,徐徐道:“既然你這么喜歡勾搭別人家的妻子,拆散人家的家庭,我便將你身上的肉也割下幾塊來,讓你也嘗嘗骨肉分離是什么感覺。”
隨后,鐘離紅的一個眼神令幾個色字堂的堂眾即刻心領神會,他們各自抽出一把匕首,向著元蕪走去。
“你這個瘋女人焉敢如此!我是歸一宗的人,連地宮秦廣王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你敢動我的話,溫宗主和四大天王還有歸一百英都不會放過你的!??!”
面對敵人的叫囂,鐘離紅站在原地毫無反應。她看元蕪的表情就像是在欣賞一個正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以博看客一笑的滑稽小丑。
眼見色字堂的人步步緊逼,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元蕪害怕了。他的表情瞬間轉(zhuǎn)變,立馬求饒道:“鐘離堂主,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在下知道錯了,以后絕對和那些女人斷得干干凈凈。你今日若是殺了我,在下家中的妻妾便無人依靠,年紀輕輕卻都要守活寡了。江湖中無人不知你可是武林五嬌娥中的女子。您大人有大量,美人有善心,就可憐可憐我吧!”
一時間,元蕪將所有能想到的好話都說了出來,希望能引得對方的同情網(wǎng)開一面。然而他面前的鐘離紅卻依舊不為所動,沒有做出半點回應,似乎任何的巧言令色在她面前都無懈可擊。
色字堂的人已經(jīng)走到了元蕪身邊,鋒利的刀尖就要抵在了他的皮肉之上。
就在這時,元蕪閉起了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又喊了一句:“鐘離紅,你殺我不要緊,我若死了,我家里的大伯無人照顧也只能活活等死了!”
色字堂的人對于這些廢話根本不感興趣,然而此刻站在楓林中的那個紅衫女子卻好像變了表情。她眉目間的神色微微一變,雙眸之中的波光也在來回流動。
鐘離紅猛一揮手讓她的手下先停了下來。
“你家中還有一位大伯?”
元蕪見女人的臉上竟生出了一絲遲疑,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飛快答道:“是是是是是!”
鐘離紅想了想,突然厲聲說道:“哼,我聽聞你家中的雙親早已去世,多年來皆是一人居住,從來沒聽過你有什么大伯,如此妄語我豈能上當!”
元蕪急忙搖擺著頭,解釋道:“小人說的句句屬實,我家大伯就住在開封城北那片葡萄架下從右往左數(shù)的第三間木屋。只因伯母半年前去世后便留下大伯一人生活,他膝下無子孤獨無依,全靠我時常接濟才能勉強度日。我若喪命,大伯就只能留在家中等死了!”
元蕪說完這句話鐘離紅明顯多了幾分猶豫,良久過后她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向后退開。
“堂主?”一名色字堂眾滿臉疑惑,不解地問道。
鐘離紅咬著牙說:“放他走?!?p> “堂主,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死不足惜!怎么能如此輕易就···!”
鐘離紅不耐煩地叫道:“沒聽見我的話嗎!把繩子解開,讓他滾!”
色字堂的人雖有些不情愿但還是遵照著堂主的吩咐,將元蕪身上的繩子都解了開來。
元蕪看著散落一地的粗繩頓時欣喜若狂,他努力克制著自己即將溢出的興奮,對著鐘離紅連忙道謝。
“多謝鐘離堂主!多謝,多謝!”
“趕緊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是是是,小人這就走?!?p> 元蕪活動了幾下筋骨,緊接著沒做半點停留便向鐘離紅身后的楓林快步走去。
然而,當元蕪快步走過鐘離紅身側(cè)時,女子仿佛看到在對方的嘴角處竟恍然露出了一陣奇怪的暗笑。
就在這時,鐘離紅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迅速說道:“等等!我記得開封城北根本就沒有什么葡萄架!”
正當鐘離紅準備轉(zhuǎn)身質(zhì)問對方時,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已迅速地捏在了女子細嫩的脖子上。
“元蕪,你!”
“哼,你乖乖讓我走出這片楓林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非要不合時宜地把答案說出來?!?p> 鐘離紅咬著牙問道:“那你所說的大伯?”
元蕪一邊緊緊扣著女子的喉嚨一邊冷笑道:“當然是騙你的了,我若有養(yǎng)什么大伯的錢還不如再娶一房嬌妾來的快活。哼,快讓你的手下給我讓開,否則我手指輕輕一捏便要你魂歸西天!”
鐘離紅壓著腔中怒火,厲聲道:“果然男人的話一句也不能信!不過你也休想輕易離開這里,色字堂的人聽令!無需管我,一齊上前拿下這惡賊!”
元蕪擔心五指城的人真的會一擁而上,立刻大聲叫道:“有種你們就來!死之前能有你們的美人堂主給我墊背,也算是值了!”
說罷,元蕪的右手頓時加大了力度而鐘離紅的面色也在同一時間變得難看了起來。這下讓色字堂的人頓時慌了神,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自己的舉動會為他們的堂主引來臨頭大禍。
正當元蕪暗自得意準備挾著鐘離紅緩緩退去時,他卻在恍然間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本驚慌失措的色字堂眾不知為何竟紛紛冷靜了下來,僅片刻功夫那副無比鎮(zhèn)定的表情便重新回到了他們的臉上。
元蕪雖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但已隱隱暗覺不妙,突然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急忙轉(zhuǎn)過了身去。
緊接著,元蕪的表情就像見到了鬼一樣,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竟有兩個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后,憑自己的武功竟絲毫沒能察覺。
那二人其中一個濃眉掀鼻黑面短髯,手中拿著一桿鐵筆,正在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而另一人雖長相普通,與常人并無太大差異,可卻能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此人身材偉岸,穿著一身白衣,面上的表情十分自然,其中一只手也悠閑地背在了身后。
元蕪注意到色字堂的人在注視這位白衣男子時的表情宛如在仰望著一位神明,他頓時明白了什么。須臾,五個熟悉的字眼從元蕪口中緩緩脫出:“五指城,黃粱!”
黃粱一動不動只是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在其身邊的那名矮小男子趁著元蕪出神之際迅速擊出數(shù)筆,準確地點到了對方的幾個穴道上。
元蕪頓時感覺全身發(fā)麻,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屈百星!你對我做了什么?!”
那貌丑男子收起了鐵筆,說:“虧你還是歸一宗的歸一百英,連膻中,氣海,肩井,太淵四穴被我點了都察覺不到?!?p> 黃粱順勢輕輕一撥便將元蕪扣在鐘離紅脖頸上的手推了開來,鐘離紅終于得以逃脫,不由地大口喘起了氣來。
元蕪見狀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又將之前對鐘離紅說過的話再一次喊了出來:“黃粱,四大天王和我交情匪淺,我們歸一百英也都不是好惹的,你別把事情做絕了,當心日后后悔!”
黃粱根本沒有理會其聒噪不安的吼叫,他輕輕揮了揮手,一旁的屈百星立刻叫來幾個色字堂的屬下將動彈不得的元蕪拉到了遠處。沒一會兒,便從幾棵楓樹之后傳來了一聲慘叫。
“四大天王和你交情匪淺,與我何干?”
黃粱自語了一句,接著對鐘離紅說道:“鐘離,還好嗎?”
鐘離紅有些羞愧地說道:“屬下無能,竟被敵人所擒。”
黃粱看到鐘離紅并無他事,只是脖子上被勒出了一道紅印,想來連半個時辰都用不了就會慢慢淡去。
“鐘離,這世上有很多能夠左右人們思緒的事情,包括憤怒、悲傷、喜悅和驚訝,一旦這些情緒改變了你的行為與思想,那原本正常運作的理性就會消失不見從而令你做出不正確的判斷。你是一堂之主,往后做事切不可再率性而為。”
鐘離紅微微低著頭,默不作聲,她十分后悔自己剛才竟然輕信了敵人的謊言。
黃粱又說道:“人的本性是惡的,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是人之所生而有也。若是順從人的本性發(fā)展只會導致各種紛亂的發(fā)生,破壞正常的秩序,想要讓江湖中的惡變?yōu)樯凭捅仨氂腥思右约s束,才能匡扶武林的規(guī)則和秩序?!?p> 鐘離紅一臉認真地聆聽著黃粱的話語,道:“城主教誨,屬下銘記于心。”
接著,鐘離紅緩緩抬起頭來,問:“城主親臨可是有事吩咐?”
黃粱喚來了身旁的貌丑男子,說:“百星,你來說吧。”
屈百星向著四周看了一眼,隨后低聲說道:“殘圖之事有眉目了。有神字堂的堂眾回報,在凌霄堡堡主阿闊的手中也有一份和我們相似的牛皮殘圖。我早就聽說這張殘圖與百年前的崖山寶藏有關,雖然我五指城已有一份但要想真正找到寶藏所在,就必須將五張寶圖全部湊齊方能一探究竟?!?p> 鐘離紅大驚道:“原來那并不只是一個傳說,屬下該何時前往?”
屈百星說:“兵法云兵貴神速。凌霄堡遠在川中,雖然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算多,但越早前去就能越多些勝算。你即刻帶著本堂人馬前往凌霄堡方向查探,若有機會則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殘圖取回!”
黃粱道:“鐘離你先行一步,我已讓米鴆、端木數(shù)、景意和巫隨形帶著各堂手下至武林各地打探其他幾幅圖的下落。我五指城若真能奪得寶藏,那一統(tǒng)江湖之際便不再遙遠。整個武林乃至整個天下迎來大同之際也再不僅是一場空夢?!?p> 鐘離紅眉頭微皺,小心答道:“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