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風(fēng)與月（十二）

　　“

　　尋尋復(fù)尋尋，輾轉(zhuǎn)紅塵無仙蹤，莫非是幻夢？

　　仰頭問蒼穹，青鳥脆啼穿云霄，苦覓無蹤尋。

　　身負天子命，瓊樓瑤閣守空房，對鏡貼花黃。

　　又幾人知曉，花纖云鬢芙蓉顏，翩翩若驚鴻？

　　.......

　　”

　　那人舞動衣袖，憑空帶起風(fēng)聲，腳尖在地上踮起，嗓音回蕩在空闊的山谷間，男孩女孩已經(jīng)被這歌聲所深深折服，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完全忘記了孤兒院工作人員百般囑咐‘遇見奇怪陌生人要逃走’的事情。

　　那人又慢慢停下了舞姿，站在原地看著天空，雙手張開，像是要把圓月迎入懷中一樣。

　　戴面具的男人見狀，輕輕拍著手。

　　男孩女孩面面相覷，也瘋狂鼓起了掌。

　　“原來今天還有兩個可愛的小觀眾呢?！蹦潜硌菡咭凰查g就出現(xiàn)在莉娜面前，嘴角帶著笑意，蹲下身來，細細打量著兩個孩子。

　　“是呢，他們血統(tǒng)都不錯，應(yīng)該是很不錯的食物。”男人站到他們的身后，俯下身摸著他們的肩膀，手上用了幾分力道，令男孩女孩有些難受。

　　“王將，別欺負孩子了。你說過，我們來美國是有正事兒要干的?！鼻逍闳缗拥哪腥藢χ麄償D出微笑，托起面具男人的手：“很抱歉嚇到你們了?！?p>　　“沒事的，哥哥?！睈鄣氯A的雙眼注視在風(fēng)間琉璃的臉上，目光閃爍：“哥哥你好漂亮啊。”

　　“他原先可不是這么漂亮的，是在我?guī)椭笞兂傻??！蓖鯇街苯舆^話茬，也湊到男孩女孩面前，公卿面具上帶著笑容：“你們也想變得漂亮嗎？”

　　“漂亮就能受到歡迎嗎？”愛德華問。

　　“當然，你看那些路邊的野花，不都是最漂亮的被人摘走，剩下那些瑕疵品呆在原地，孤零零的凋落嘛？”王將的聲音中帶著磁性，他從衣服的內(nèi)兜中拿出三枚試管放在手中搖了搖，“只要喝下它，你就會越來越漂亮的?！?p>　　“王將！”風(fēng)間琉璃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惱火，那男人卻聳了聳肩：“我只答應(yīng)你不會強迫外人，但如果是他們自愿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不是嘛？”

　　風(fēng)間琉璃沉默。

　　被稱為王將的男人輕輕哼了一聲，把試管移到而人面前輕輕晃動著：“要不要試一試啊?！?p>　　冷風(fēng)襲來，不知何時明月已經(jīng)被烏云籠蓋，那面具男人的話在叢林中回響，像極了惡魔的低語。

　　莉娜覺得不對勁，搖了搖頭想要逃離這里，但扭過頭看去，愛德華此時就像是闖入了伊甸園的亞當一樣，雙目死死盯在那晶瑩的液體，任是她叫了幾聲也不動彈。

　　“我要試一試。”男孩伸出手。

　　“愛德華！”女孩想要拽住他，但卻無濟于事，她的力量比起男孩差的實在是太多了。

　　“你害怕這里面有毒嗎？小姑娘？”王將見男孩咕嚕咕嚕喝了下去，把視線轉(zhuǎn)向女孩，從手中打開了瓶試管一飲而盡，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進化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為什么有人會懷疑這條道路呢?！?p>　　莉娜后退兩步，搖了搖頭。

　　王將低下頭，直直注視著女孩，伸出手，卻被風(fēng)間琉璃按住了。

　　二人對視，公卿面具最先做出退步：

　　“好好好，真是無趣，本來想讓他們一起喝下再觀察反應(yīng)呢?！蓖鯇@了口氣，轉(zhuǎn)而蹲下挖了個土坑，把手中的試管放了進去，上面還特意豎了塊石頭。

　　“這個東西我就放在這里，你若是不用那就算了?！蓖鯇⑥D(zhuǎn)頭看向愛德華：“可愛的孩子，我必須要告誡你一下，這個東西只能喝一瓶哦，不然會有副作用的?！?p>　　“嗯?！蹦泻⒛樕t，他的體溫在急劇升高，但他卻絲毫不反感，反而還有些享受。

　　因為他聽到了自身的骨骼在嗞啦作響，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直接涌上心房。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蛻變。

　　“好啦，撤吧，我也滿足了你在風(fēng)月之下唱一曲的愿望了，接下來的談判，要表現(xiàn)的乖一點?！?p>　　二人朝著遠方行去，男孩女孩目送著他們，最后聽到的兩句話是那個俊秀男人感嘆的一句‘王將，你真是個食尸鬼?！约懊婢吣腥说幕貜?fù)‘所謂進化，就是踩著同伴的尸體不斷上位。’

　　莉娜看著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捂著嘴看著身旁之人，不敢說些什么，愛德華只是哼了一聲，以一種極為寒冷的眼神掃了她兩眼，轉(zhuǎn)身離去。

　　在那之后，莉娜再也沒和愛德華一起在后山看過月亮。

　　因為愛德華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發(fā)黃干皺的皮膚變得白皙，整個人的氣質(zhì)也完全變了，走到哪里都是最光彩奪目的那個，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自信與談吐中帶有的音律讓其他的同齡孩子成了他的擁簇，一個團體迅速形成。

　　再然后，莉娜被完全孤立，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在整日夸獎著男孩的時候，用那憂愁的神色打量著女孩，她也貌似有了超能力一樣，就算別人什么也沒說，她只要看到別人的雙眼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想著什么。

　　之后的事情路明非能猜得到了，莉娜無法忍受這一切，一周后跑到后山，挖出了那瓶試管喝了下去，丑小鴨變?yōu)榱税滋禊Z，她也成為了孤兒院眾人圍繞的對象。

　　在龍血和進化藥的促使下，二人徹底蛻變，很快被人相中——兩對需要孩子走上自家道路的夫妻收養(yǎng)了他們，二人就此分離。

　　分別之后，每過一百二十天，都會有一個試管被交到莉娜的手上，附帶著一封信，上面只記載著兩個數(shù)字，以及一道斜杠，前者代表飲下的次數(shù)，后者每次都是‘13’，莉娜也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什么，是進化的終點還是死亡。

　　再次見到，是在一年之后的某次宴會上，當時的愛德華已經(jīng)完全沒了以前的模樣，端著紅酒杯穿著規(guī)整的西服四處交談，能將名媛逗得哈哈大笑的同時也能得到政客商人的歡心，他的父母對他滿意至極。

　　也就是在那個場合下，愛德華走過來問莉娜，要不要交往試一試，路明非明白他的意思，他之所以看不上那些向他示好的姑娘，估計是認為他們沒有進化，大抵和自己已經(jīng)不是一個等級的生物了。

　　那眼神中的輕蔑，像極了當日紅井里面的那個家伙。

　　看來王將不止給了他進化藥，還把他當做自己的學(xué)生傳授了不少知識，就和源稚女一樣，可惜二人選擇相反的道路，一個向往著自由不斷反抗，另一個卻甘愿成為食尸鬼。

　　他不知道的是，在食物用盡了之后，高級的食尸鬼會吞噬掉同類，繼續(xù)前進。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天合之作，除了莉娜的養(yǎng)父母，他們從心底不喜歡愛德華，覺得這個家伙身上有著一種腐朽的臭味，但這是他們女兒的事，兩個人覺得都得看女孩的想法。

　　于是，莉娜和愛德華走到了一起，二人談著過去的點點滴滴，每當這個時候，已經(jīng)長大了的男孩便會不屑嘲諷說他們都只是凡人，能和他們二人一同生活過是一種榮幸。

　　女孩很迷茫，不知道愛德華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但知道了也無能為力，進化藥已經(jīng)過了半程，這個過程應(yīng)該是不可逆的。

　　而且，王將好像能看透莉娜的內(nèi)心一樣，每當她不想要繼續(xù)服用的時候，就會寄來幾張圖片，上面是暴斃的死侍，渾身碎鱗片與粘液混雜著，威脅女孩如果不繼續(xù)服用，就會變?yōu)檫@樣的怪物。

　　莉娜知道這不是嚇人的話，有一次她嘗試過晚服用兩個時辰，渾身便已經(jīng)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鱗片，她不敢把這個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她不想成為怪物，被抓到哪里研究或者秘密處決。

　　于是，她打開了試管。

　　又過了一年，愛德華和莉娜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超能力’，愛德華能控制液體，而自己......貌似能進入到他人的意識之中。

　　莉娜留了個小心思，她并沒有告訴愛德華，這也導(dǎo)致了后來的事情。

　　第十二劑藥液服用過后，臨近第十三劑的日期，王將在二人某次在一起的時候，發(fā)來了最后一封信，以及一個小包裹。

　　包裹里面是一副面具，以及形形色色的試管，信上是這么寫的：

　　“見你們通過了前十二道‘選擇’，我很開心。

　　你們到了如今，也應(yīng)該掌握了自己的‘能力’

　　其實你們每一次服用藥液時，都有著一成的幾率直接化為死侍，也就是我給你們發(fā)照片看到的那些東西。但你們很幸運，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有出現(xiàn)異樣。

　　最后一瓶進化藥只有一瓶，那是龍的血液，服下它的人會有兩種結(jié)果，要么淪為死侍，要么完成進化，成為真正的高級生物。

　　剩下的只是死侍的飲物，在全部喝掉之后，死侍也會進化，這就是題外話了。

　　當然，假如進化成功，之后也是要繼續(xù)服用血清的，否則你的意識很難駕馭得住那種力量。至于血清，在你們進化成功后我會按時配送的，權(quán)當是當年一面之緣的見證。

　　無論你們誰會服下血液，無論你們最后是成功還是失敗，我都要先說上一句感謝，感謝這些年從你們身上搜集的素材，為我提供了足夠的依據(jù)，你們?yōu)檫@批進化藥的完善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最后有件事情必須要囑咐你們一下，那古龍血液只是一人份的，不要想著兩個人都會進化成功。

　　進化的路上，總會踩著無數(shù)同類的尸骨。

　　還請你們用你們的能力，讓我欣賞到一處好戲。

　　”

　　看到這里，路明非有些膽寒，王將一直在監(jiān)視著他們？

　　他能寫出這封信，說明已經(jīng)知道了莉娜的言靈是與精神系有關(guān)的，不對，他早就預(yù)測到了二人的生死，愛德華不可能是莉娜的對手。

　　既然這樣的話，接下來的故事發(fā)展路明非也能猜得到了。

　　男孩女孩嘴上說著不在意的話語，內(nèi)心卻都有了些想法。

　　莉娜一直在等待，多年的友誼讓她下不了手——如果對方不對她下手的話，她曾還有一絲幻想，愛德華會顧在這么多年友誼的情況下與他坦誠相待，二人用一種更和平和舒適的方式?jīng)Q定誰飲下那古龍血液。

　　但愛德華完全不是那樣的人，從二人分別的那一天起，他便盤算著如何殺死莉娜，如何才能拿到那瓶血液。

　　他認為自己言靈吟唱時間過長的特點被莉娜已經(jīng)知曉，她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因此愛德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通過純粹的暴力。

　　然后，他便被莉娜控制住了。

　　后來便是‘散心’。

　　記憶的最后，路明非看到的是白色大床上的莉娜，女孩把什么東西藏在了那幾束鮮艷的郁金香下，然后她扭過頭，看到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原來是這樣啊?！?p>　　路明非喃喃著，意識瞬間清醒，激蕩的歌曲依舊回蕩在舞池之中，伴著節(jié)奏，實際上時間只過了幾秒，只是一瞬間涌入的大量信息讓他以為自己暈了過去。

　　所以......

　　奄奄一息的女孩躺在自己腿上，像當天男孩剛救下她時一樣，她的鱗片已經(jīng)褪去，一把匕首不知何時插入了她的胸口，鮮血已經(jīng)沒過了路明非的鞋底。

　　那不是路明非的武器。

　　“原來一直準備著自盡啊?！甭访鞣菬o聲笑了笑，他的眼睛有些疼，疼到有些發(fā)紅。

　　“還有什么事情嗎？莉娜.奧斯托麗。”

　　“很高興認識你?！迸⑾闹詈蟮纳鷻C笑了笑。

　　“我也是?！?p>　　“殺掉我吧，你的同伴來了。”莉娜歪著頭：“我的死亡是無法逆轉(zhuǎn)的，只是時間問題?！?p>　　“嗯?！?p>　　“再見”

　　“再見”

　　寒光閃過，路明非咬著牙轉(zhuǎn)動刀柄，攪碎了莉娜的胸腔，進而面無表情起身，拿了幾瓶酒灑在女孩的身上，進而把買來的衣服全部倒在上面，掏出火機打著，扔了上去。

　　所有的東西在一瞬間被點燃，包括過去二人的記憶。

　　下一刻，施耐德與愛麗絲推門而進，后面跟著一臉急忙的威廉姆斯，他們看到的是男孩面對火光，叼著一根點燃了的雪茄，就像是個嚼著火腿站在篝火旁看其余人翩翩起舞的衰仔一樣，余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那么落寞，又是那么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