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大滴的眼淚不斷從女人的眼眶中流出來，蘇寰宇想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聲音仿佛消失了一般。
“媽媽，小宇在這里，你抱抱小宇好不好？”
蘇寰宇的眼眶漸漸染上紅色，他的心里沒有底，他真的害怕他的媽媽就會這樣跳下去，只留他一個人。
“小宇，媽媽知道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是媽媽沒有好好對你，對不起?！?p> 女人說著，還往后退了一步，已經(jīng)半只腳懸空。
“笑笑，小宇剛上大學，你還沒有看到他結(jié)婚，你不要想不開啊?！?p> 蘇寰宇身后一位阿姨哭著說到，她就是給蘇寰宇打電話的王姨。
“我想我已經(jīng)沒有機會看到了?！?p> 女人擠出一個笑容，一直盯著蘇寰宇，眼中帶著不舍。
“小宇，記住媽媽的心愿，一定要完成它，媽媽真的很愛你，真的……”
女人雙手展開，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如殘缺的蝴蝶一般，直直墜落。
“媽！”
蘇寰宇想要上前，許幸川一把拉住他。
“不要看?！?p> 蘇南稚走上前，心中一陣絞痛，卻也不忘安慰蘇寰宇。
身后的王姨從啜泣變?yōu)榉怕曂纯?，蘇寰宇想盡力止住自己的的眼淚卻根本止不住。
他雙手掩面，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蹲在了地上，肩膀不停顫抖，地面上出現(xiàn)了幾滴水漬。
警察和救護車姍姍來遲，面對尸體，他們也愣住了，但依舊盡職將女人的尸體抬上了救護車。
“蘇寰宇，我們?nèi)メt(yī)院吧?！?p> 蘇寰宇蹲在地上一蹲就是十分鐘，小腿麻木卻感受不到。
“小宇，去接你媽媽吧。”
王姨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情緒，提到女人的時候，聲音再次顫抖，鼻尖發(fā)酸。
蘇寰宇只是蹲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答應(yīng)了一聲。
他支起身子，腿上傳來的麻木感差點讓他跌坐在地上，幸好許幸川在后面扶了一下。
車上，氣氛沉悶，蘇寰宇看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倒影，滿腦子只有媽媽張開雙手往下落的場面。
因為是尸體，直接拉到了醫(yī)院的太平間。
太平間充斥著福爾馬林的氣味，刺鼻，陰冷，實在是太冷了，也安靜得可怕，只有輪子滾動的聲音。
尸體蓋著白布，放置在房間中間。
門外，蘇寰宇的手放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打開，他手上沒有力氣，也不敢。
“我們在外面等你，你想待多久就多久?！?p> 蘇寰宇沒有回答，只是盯著房間里面蓋著白布的尸體，眼神失焦。
蘇南稚和許幸川十指相扣，看了一眼蘇寰宇離開了。
蘇寰宇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shè)，怎么打開的門，回過神來，已經(jīng)站在了尸體的旁邊。
“媽媽，怎么不等等我，你還沒有看到我完成你的心愿不是嗎，我還沒有孝敬你，你還沒有看到我結(jié)婚呢?！?p> “媽媽，我就只有一個親人，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p> “說好了等我放假了，我就把你從療養(yǎng)院里接回家，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p> “媽媽，我害怕，我不想一個人，我答應(yīng)你帶你去旅游的，你怎么就不再等等我……”
蘇寰宇隔著白布握住女人的手，卻再也沒有熟悉的觸感和溫度。
就這樣握著，蘇寰宇不知講了多久的話，但再也沒有了回應(yīng)。
“媽媽，我?guī)慊丶摇！?p> 蘇寰宇俯身，最后抱了一次自己的媽媽，聲音堅定。
蘇南稚和許幸川一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兩人就這樣默默坐著，只是相握的手越來越緊。
“我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p> 蘇寰宇從房間里面出來，站到兩人的面前，聲音依舊冷淡。
“你說?！?p> “我媽媽一直想回家，我想送她回家?！?p> “好?！?p> 蘇南稚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下來，面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堂弟，蘇南稚并沒有厭惡，更多的是感慨和一絲心疼。
翌日。
女人的尸體被拉到了殯儀館，工作人員已經(jīng)幫忙恢復了容貌，還化了一點妝。
蘇南稚也看清了女人的臉，她長得很美，很有江南女子的溫婉風韻。
然而眼下，卻是面色蒼白躺在那里，毫無生機。
“媽媽，對不起?！?p> 蘇寰宇站立良久，只說了五個字，最后握上女人的手，他的眼中水汽氤氳，喉間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時間到了?！?p> 工作人員從外面走了進來，蘇寰宇不舍地放開了女人的手，麻木得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后，進到焚化室里。
女人被送進爐子里面，大火很快吞噬了她的身體。
蘇南稚轉(zhuǎn)過身，眼淚不斷滴落，許幸川摟著她的肩膀，輕輕拍打。
火化很快，半個小時，蘇寰宇就抱著黑色的盒子出來，表情還是那樣，讓人看不出是喜是哀。
上了車，許幸川照著蘇寰宇給的地址開去。
“你媽媽火化了不通知蘇興才嗎？”
路上，蘇南稚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不配知道?！?p> 蘇寰宇話語中充滿著恨意，“要是沒有他，媽媽或許不會死?！?p> 蘇南稚沉默，她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也無法評價，但是有一件事她能卻低估，蘇興才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許幸川開了一個半小時，到達A市邊緣的一個小鎮(zhèn)，沂水鎮(zhèn)。
小鎮(zhèn)依水而建，隨處可以見拱橋和小河，河上烏篷船慢悠悠。
蘇寰宇抱著骨灰盒走在前面，很快走到一幢小房子前。
推開門，院子角落的花開得正好，但是氣味明顯告訴人，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住人了。
蘇寰宇將骨灰盒抱上樓，放在了房間內(nèi)。
房間內(nèi)的陳設(shè)一絲不茍，還擺著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
“媽媽，我們回家了?！?p> 蘇寰宇坐在骨灰盒旁邊，用手輕輕撫摸著蓋子，聲音溫潤。
“以后再也不用去療養(yǎng)院了，你就在家里，我等讀完大學就回來陪你，好嗎？”
在房間里待了快半個小時，蘇寰宇起身將一張照片放進口袋里，關(guān)好門下樓。
“你就讓你媽媽在這里嗎？不下葬嗎？”
“我媽媽怕黑，就讓她在她自己的房間吧?！?p> 蘇寰宇關(guān)上房子的大門。
“我們走吧，明天還要上課?！?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