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元瑾就像一陣風(fēng)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徒留三個御史你看我,我看你,相顧無言。
要么說元瑾此招讓人稱絕呢,先是裹挾人勢,讓李同不得不開府門放她進來。
再把其他兩位御史叫來李府,上司與下屬一起直面承擔(dān)欠債不還之事,讓他們相互之間既有互相監(jiān)督之責(zé),也有利益共同之情。
至于為什么第一個開刀的人是御史,不過是起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罷了。
元瑾離去之后,李同、費承和胡旗長吁短嘆。
“區(qū)區(qū)小兒,欺我等至此,大人,難道我們就如此像個面人任她揉捏嗎?”這是性格急躁的胡旗受不住如此對待。
“你可省省吧,你看熙平公主此次來勢洶洶,是一定得要一個結(jié)果了,胳膊拗不過大腿,認了吧,我可真是怕了她那張嘴。”這是一貫老好人的費承按照舊歷和稀泥呢。
“哼,老費,你這么說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垂髫小兒,難道我們就當(dāng)真扭她不過?”
“行了,都別吵了?!弊谥髯系睦钔帜箢~頭,大聲喝止住兩人的窩里橫。
“現(xiàn)在是咱們不占理,就是吵到吳御史那里咱們也得不著好!你們且消停些,莫讓那天魔星吃心?!崩钔降资怯放_二把手,眼睛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熙平公主不是給了咱三天時間嘛,咱們且行且看,畢竟好大一筆銀子,咱們這些兩袖清風(fēng)的人總得籌措籌措不是?!敝劣诨I措多少天,那就得看熙平公主的本事了。
“大人高見,熙平公主既然給了時間限制,那咱就先緊著還債些,但是這籌措銀兩忒是急切,慣是零碎,今天還一筆,明天還一筆,想必皇上圣德,也定會也能體諒我等難處?!?p> 三人相視而笑,言語之間已經(jīng)定下了“拖”字訣。
但是他們小看了元瑾的不要臉面的程度。
出了李府,元瑾又大搖大擺地領(lǐng)著隊伍在盛京城里招搖過市,僅一天,差不多走遍了除三公之外盛京所有的文臣府邸并送上一份大禮——各家各戶的賬簿。
一時間京城境內(nèi)聞?wù)f熙平公主到,一片雞飛狗跳,家家戶戶緊關(guān)門戶,趴在門縫里往外瞧熱鬧。只不過一天下來,跪在大慶殿外請求覲見的大臣們就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了,至于后宮命婦更是一進宮就拽著皇后娘娘衣袖哭,前天元瑾讓置辦下來的點心茶水果然有了用處。
“崔家姐姐,您評評理,我倒不是說公主的不是,實在是家里孩子太多,正等米下鍋呢,公主殿下這上門一要賬,我家大人是臉也沒有了,心下焦急都病了,他要是有了萬一,這讓我們孤兒寡母怎么活呀。”
只看一個中年婦人一襲藕灰乘云繡御龍舟人物帛畫素軟緞和石青虛針繡廣袖牡丹團扇緙絲短襖,穿了一件淺梅紅藏針朵花回回紋錦襦裙,下衣微微擺動竟是一件深炭灰迭搶針球路錦華裙,身上是孔綠迭搶針?biāo){地富貴妝花緞披帛,輕掛著扣合如意堆繡香囊,一雙色乳煙緞寶相花紋云頭底靴,正拿著手帕在底下擦淚。
她是工部侍郎夫人,也是今天被送賬簿到府上官品最大的官員家屬,她周圍一圈都是相同遭遇的命婦。
“夫人說的極是,我家也是這樣,奈何宮中皇上身體不好,皇后娘娘為此親赴乾清宮照料,這是一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阿。”
“公主只給了我家大人三天期限,這是比我們?nèi)ニ腊?,各位夫人,這可怎么是好阿。”
工部侍郎夫人口中的崔家夫人暗暗觀察四周夫人心情,看來果然群情激憤,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手帕,遮住唇角:“熙平公主雖然是天朝貴胄,到底是年紀(jì)還小,帝后現(xiàn)在又正是忙碌狀態(tài),我們到底是長她許多,自然不能坐看公主干著得罪人的事兒,不如我們結(jié)伴,跟著大人們?nèi)ス蚶帉m,將我們的意見直達帝后,諸位夫人,你們怎么看?”
崔家夫人本是崔氏旁支,嫁于了武將馮德,因為善于長袖善舞,本來是武將夫人卻已經(jīng)融入了文臣之中,為她丈夫依仗夫人外交攫取了不少政治財富,也因為她最擅長交際,在這方面還是比較能夠讓其他人信服。
若問他問什么摻和進來這攤子渾水,那還得從她丈夫說起。
她丈夫馮德本來無甚可說之處,能和崔氏旁支連上關(guān)系,還得往他祖上數(shù)。故事說來老套,但是有用。
世家最重名聲,當(dāng)初崔氏之父拿著朝廷的命令之書趕往南(一個州)走馬上任,不料途中遭遇一伙子強盜攻擊,身邊護衛(wèi)不敵,眼見著就要死于賊子劍下,這時候說時遲那時快,在此山中砍柴的馮德之父一把砍刀殺了進去,護著崔大人一直挺到了援軍到來。
可惜到底只是一個柴夫,雖然挺到了援軍到來,但她自己仍舊是身受重傷,臨死托孤給崔氏父親,這個孤就是馮德。
馮德自幼長在崔氏之父的膝下,按他人所說,“衣食住行,悉與公子無異?!钡搅笋T德長大,更是嫁了自己的一個女兒給他。
這個女兒就是崔氏,小夫妻倆具是善于謀算之人,依仗著崔氏這棵大樹,馮德更是從一介七品小官做到了四品(武官官職)。
可惜的是馮德自幼于世家長大,自然也染上了不少世家毛病,其中一項就是賭蛐蛐,馮德愛蛐蛐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舉世皆知,凡是占了一個“賭”字,很難有個什么好下場。
馮德雖然有岳家做后盾,但到底是岳父,不是他親父,這一年有一年下來,馮德的官兒越做越大,但家里的錢那是越來越少,免不得憑借舉債過日。
而放眼望去屬借國債最是便宜。一是利率少,二是條件寬松,三是朝廷幾乎不追債,只要按時拆了東墻補西墻,幾乎就是無本的買賣!
今天眼瞅著熙平公主動了這塊大蛋糕,且眼瞅著要動到自己這里,他們可不就是急了嘛。
動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倒不如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