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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嬌凰

第三章 嬌姝(三)

天賜嬌凰 伍秋秋 2175 2021-11-08 08:17:16

  今天就教你們做人。

  侍讀眼帶輕蔑,不掩不藏,這就放下棋子起身,“你想怎么比試?”

  這堂里哪個(gè)不是三甲出身?

  哪個(gè)不是知識淵博?

  他覺著這新來的編修真是十分張狂!

  無憂反而道:“閣下想怎么比試?詩詞歌賦,儒法道墨,琴棋書畫,在下隨意?!?p>  囂張,真是太囂張了!

  一旁侍講率先發(fā)難:“儒是以仁修,墨家以愛兼和,道派主張自然,法學(xué)卻要依法治國,編修覺得,這天下該如何治理?”

  這問題刁鉆敏感,無憂望見眾人嘴邊掛嘲諷,不管她回答中偏向哪一派,答案都是錯(cuò)的。

  “在下認(rèn)為,萬物始于自然,仁愛皆修,峻法可為,專制有好有壞,一切在于心,治天下當(dāng)從心而論,請問侍講大人,何為心?”

  既如此,她就偷換概念,再把問題拋回去。

  侍讀沒想她會來這一招,一時(shí)愣神,只聽無憂道:“心即是理,儒法墨道出于人心,萬般理法儒學(xué)研自本心,請問侍講大人,何為本心?”

  眾人從未聽過這般言論,有人細(xì)加思索,有人一臉茫然,有人醍醐灌頂,有人如夢初醒。

  白玉堂里頓時(shí)靜謐無比。

  “知行功夫,本不可離,一切在人心中,這天下如何治理也該在你心中,在百姓心中,在陛下心中,而非我一人獨(dú)斷?!?p>  無憂話落,眾人眼神已緩慢轉(zhuǎn)化為欽佩。

  假設(shè)換做常人,定會苦苦思慮他們提出的問題,這少年卻不,他思想獨(dú)立,心中更有一番自我體系,竟絲毫不受外界所干擾。

  甚至還將眾人帶入他的心學(xué),引人深思。

  若交此人為友,定能大開格局!

  “敢問編修怎么稱呼?”

  唉,又要編名字。

  無憂剛準(zhǔn)備開口,屏風(fēng)后傳來輕喚,恰如晚風(fēng)輕拂,“辛芷?!?p>  “辛芷!你是今年的狀元郎!”

  無憂扶手,攏著袖,垂首淺笑,“不錯(cuò),正是在下?!?p>  正是你們口中擺攤的狀元郎。

  “胡鬧?!?p>  來人輕斥,抬起眼來,目光落在無憂身后,眾人恭謹(jǐn)欠身,叫他一聲“大學(xué)士”,或“首長大人。”

  無憂叫他“鈺兄!”

  俊眉冷蹙,自顧自轉(zhuǎn)過身去。

  就當(dāng)沒來過。

  “鈺兄去哪兒?”

  皇甫政不理,無憂厚著臉皮跟上。

  翰林院眾人卻舍不得她走了。

  “辛兄!首長大人案牘勞形,倒不如留下來與我們吟詩作賦!”

  無憂揮揮手,只道:“罷了。”

  詩詞你們哪玩得起,光是我小學(xué)唐詩三百首就能壓死諸位。

  無憂隨皇甫政來到長林署,就在白玉堂后院,比起前者,此處更像個(gè)辦公之地,一席長桌,一盞長燈,卷軸如山。

  皇甫政入了座,玉手執(zhí)筆,接著卷軸上的文章審寫,無憂走到他身旁,替他研墨。

  一時(shí)無話。

  他未著官服,僅穿一襲煙青色薄衫,翠玉束發(fā),神色淡然,透出些許涼薄,偏偏生了一雙桃花目,不語時(shí)含嗔。

  一開口,話音清冷又孤傲。

  “適才那些話是你自己想的?”

  原來她說的都被他聽了去,無憂專心研墨,手中松煙在硯上推散,墨色漸濃稠,他這墨無香,無光。無憂喜歡有香的東西。

  “不是,是聽一位高人說起?!?p>  筆尖一頓,在卷軸上留下細(xì)小墨點(diǎn)。

  “那位高人現(xiàn)在何處?”

  無憂回得理直氣壯:“高人早已仙逝?!?p>  “原是如此?!?p>  眼看時(shí)機(jī)差不多了,無憂停下手上動作,“我今日騙了胡云喜?!?p>  “嗯?”

  “說獨(dú)孤無憂病重,只怕活不過今年,是翰林院的皇甫公子看的人。”

  “嗯。”

  “你明白我的意思,到時(shí)候胡云喜問起……”

  “明白?!?p>  皇甫政身子坐得筆直,專心撰寫手上卷軸,這卷結(jié)了尾,又拿起新的,任無憂在身旁站許久,心安理得,過許久道:“無憂總是騙人?!?p>  無憂張口就來:“我從不騙你!”

  他才放了筆,轉(zhuǎn)頭看她,“當(dāng)真?”

  無憂道:“真!比鐵杵還真!”

  好奇寶寶又問:“為何比鐵杵還真?”

  無憂冷不丁講起冷笑話:“因?yàn)殍F杵磨成針?!?p>  他話音冰冷,輕吐兩字:“笑話?!?p>  唇邊已不受控的傾瀉出幾分笑意,還要嘴角向下,偏不要她看出來。

  “那我問你一句,你說不嫁太子可當(dāng)真?”

  無憂愣住了。

  他能問出這話,要么是對她有意思,要么是對她,有意思。

  絕非自作多情!

  無憂不想回答。

  好像是在給予別人什么希望。

  他卻起身,眸中現(xiàn)出幾分執(zhí)拗,離無憂近了些,澄澈雙眸含著情,盈盈嗔嗔,若不是個(gè)子長得高,他當(dāng)真美得像個(gè)女兒家。

  “不許說比鐵杵還真,說人話?!?p>  說人話這詞還是無憂教他,但她偏不。

  燈里蠟燭快燃盡,燭光黯淡下來,映在雕窗,影影綽綽,無憂望著他,半晌開口:“汪!”

  美人呆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哈哈哈!”

  她笑得彎下了腰。

  美人微慍,別過臉:“你總這樣?!?p>  美人委屈得像個(gè)小媳婦兒。

  無憂越發(fā)高興了,順手取下書架上的《戰(zhàn)國冊》,負(fù)著背,“天色不早,我得去擺攤了?!?p>  美人回眸,似不舍。

  聽無憂道:“待我賺許多錢,再請你去花滿樓吃飯。”

  “哼?!?p>  月色沉沉,美人沉吟片刻,眸中沉下幾分孩兒氣,話音綿軟:“這次不帶你哥?!?p>  無憂忍俊不禁,道聲“好”,順勢轉(zhuǎn)身,將書本收進(jìn)懷中,留了話:“初七,我娘華誕,記得早些過來?!?p>  “嗯。”

  美人望定無憂背影,瞧她走得很慢,背影修長纖瘦,像她爹,個(gè)高,與普通男子無異,不妝不飾便是個(gè)粉面俏郎君,若穿女裝,群花都要黯然失色。

  可惜,她不喜。

  或者說不習(xí)慣。

  無憂穿不得女裝,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前世,她刀尖舔血,偽裝近一年的混混,在道上嗜賭打架,好不容易臥進(jìn)組織,九年的反派生涯讓她險(xiǎn)些忘記自己是個(gè)女子。

  在道上混的女人,要么任人玩弄,要么比男人更狠,無憂顯然是后者。

  這一世,她過上正常日子,卻始終無法忘記那些生活,有時(shí)心癢難耐,忍不住,總要去賭上一把。

  重生十七年,她總沉在記憶里,不是反恐組的偵查隊(duì)員,不是恐怖組織的左膀右臂,而是最初的街頭小混混,一個(gè)賭字行天下。

  若論堵,沒人比無憂敢。

  當(dāng)年的午夜神賭,靠這噱頭,無憂終于引來那個(gè)男人,代號“瑞”,他改變無憂一生。

  或者說,他們葬送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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