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根本沒六。
這一局贏得很輕松,男子二話不說,抽出五百兩推往桌前,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和無憂賭五百兩一局。
無憂身旁的坊主走上前替她取來銀票,按照大三元的規(guī)矩,每一百兩中有二十兩作為賭坊抽成,所以這一局無憂算贏下四百兩。
原本這么以為,不過那坊主分文不取,反而將銀票盡數奉上。
無憂不動聲色,持骰盅與他賭第二局。
一三三四五,也就是說她手里有三個三。
賭桌規(guī)矩,新來上莊,輸家接莊,這一輪是對家先報點。
他道:“三四?!?p> 三個四,很穩(wěn)的點數,無憂不可能開。
“五三?!?p> 無憂選擇加兩個點,若是加一個點,對方很可能繼續(xù)和她迂回,越到后面越不利,不如加快節(jié)奏,她賭定對方有兩個二,賭定對方不敢開她,他敢開,無憂有百分之八十的贏面。
若是不開,點數過六,除非他手氣極好,否則就等輸。
“……”
賭坊里死一般的寂靜,一個個賭徒咬牙期待男子做選擇,這少年上一把炸點,這把極有可能來真,連跳兩點,分明是逼人開她骰盅!
她手里必有三個以上的點!
男子話音清冷,莫名帶著揶揄,“六三?!?p> 他放棄自己的點數,選擇跟無憂的點。
無憂突然有些后悔,她該直接將點數抬到七,這回輪到她危險了。
萬一他手中也有三個三……
“開!”
怎么可能!
賭的就是運氣!
兩個人的局,她有三個三對方也有三個三,這概率太小,若他真有三個三,那該是他運氣好,無憂認栽!
無憂話落,眾人震驚,倒也不是覺得她賭技高超,而是覺得這少年實在太直接太果斷,太敢!
因為太敢,甚至讓人來不及猜她的心思。
她不同你耍彎彎繞繞,一開口直接將局面鎖死,就卡著數報點,就逼你跳六。
一旦跳六,便是懸崖絕壁。
除非你是天順,八個點隨便玩。
可惜,那男子不是。
他左手掀開骰盅,一二三四五。
無憂笑了,這是個老實人。
這一局跟了兩次,贏下一千五百兩,無憂決定和他慢慢玩。
誰知,這一輪骰盅落下,男子卻叫:“六個六?!?p> 他是想走無憂的路,讓無憂無路可走了。
無憂輕抬骰盅,眸中落下意味不明的笑。
“十個六。”
這十個點數一喊,在場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少年是天順了。
她就明擺著告訴你,我有八個六。
“十一個六。”
男子話落,他的底牌也被眾人猜到。
他有三個六。
無憂再次掀開骰盅。
“不好意思,又炸點了?!?p> 這一輪,無憂手里依舊沒六。
這次,她堵的是人心。
又是一千五百兩,賭客們看紅了眼,這簡直,兩人局,叫到十一點,還是炸點!
誰敢這么玩?炸點炸十一個!
這少年要是去別處這種玩法,那真是比出老千還可恨!就明擺著玩弄你!把人耍得團團轉,將你底褲都看穿了去!
他一會兒真,一會兒假,步步緊逼,絲毫不給人喘息的功夫,這怎么跟他玩?
賭坊里,有人已經恨得牙癢癢。
代入感極強,無憂的玩法已經引起眾怒。
再加上那志得意滿的眼神,真是好囂張??!
眾人不知怎么稱呼那男子,索性叫他一聲“大家主”,賭客們紛紛湊上前給他打氣,出謀劃策:
“快治治這小公子!拿出您剛才贏賈晝的氣勢來!”
“這小子凈會耍陰招,這回說什么咱也不信他!直接開!先下手為強!”
玄色紗羅下傳出一聲輕哼,似呢喃,似沉笑,“三個一?!?p> 三個一,十個骰子,哪來那么多一,這家伙神智不清了,無憂直接開。
果然,他只有一個,無憂也有一個。
就倆。
“哎呀,大家主!”
無憂不管眾人,反正她輕松入賬四千兩。
不過,贏得太過于輕松,無憂突然有些懷疑對方在刻意放水。
為了驗證猜想,無憂在下一輪他喊下“五三”之后接了“六三”。
“七三?!?p> “八三?!?p> “九三?!?p> “十三?!?p> “十一三?!?p> “……”
無憂頓感索然無味。
“開?!?p> 一個二二五五六,一個一二四四五。
兩個沒三的人,叫了十一個三。
男子點出三千兩銀票推往身前,“你的。”
不似一開始那般有成就感,無憂只覺那三千兩銀票像施舍,坊主再次傳到無憂桌上,厚厚一疊,加上本金,她現在有八千兩。
施舍來的八千兩。
無憂面色一沉,抬掌一揮,無數張百兩銀票散落桌面,賭坊里一片嘩然。
眾人翹首,看那少年豪擲千金,聽他聲音干凈有力,“來梭哈!”
少年對面,男子話音輕落:“何為梭哈?”
少年道:“一局定勝負,我要閣下認真陪我玩一把?!?p> 男子起身,依舊看不到面容,只聽他輕音淡淡:“我對這銀票沒興趣。”
無憂抬頭看他,“閣下對什么有興趣?”
“……”
他沉吟片刻,輕聲:“要賭,就賭小公子一件寶貴之物?!?p> 他聲音聽著像是中氣不足,卻藏匿著隱忍霸氣,不大不小的,剛好要在場所有人聽見。
眾人打量一番無憂,見她一襲薄衫,蓬發(fā)素面,料定她沒什么寶貴之物,再看她身后放的里兜子,絹花翻面,裹得亂七八糟,更不知里頭裝的什么東西,瞧著像是些沒重量的。
這大家主也是個傻的,八千兩銀票不要,卻要這少年一件寶貴之物。
有毛病。
“散了散了……”
賭客們怠懶揮手,一時間走了一大半。
無憂毫不在意,側眸,試圖透過紗羅望進那男子眼中,卻始終望不真切,只覺出他棱角俊逸非常,站得筆直,個子奇高,就那般站著,宛如天上沉穩(wěn)的月,又似屋外夜色深不見底。
無憂無奈攤手,輕挑眉,身上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僅隨身攜帶了一把匕首。
男子不作聲,氣氛下沉著,各個坊主垂首,過半晌,眾人聽無憂道:“隨身之物行嗎?”
聞言,那男子似乎勾起嘴角,整個大三元也跟著云開霧散,只聽他話音清朗,幾分蜜意輕隨,“嗯,隨身的就好?!?p> 無憂覺得,他在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