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掌心符號
昨夜萊斯特告訴他,今天去報道的時間是九點。
蘇晨打開通訊器又看了一眼,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七點二十分了,還有很多時間,不用太趕。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去坐電車。
清晨的風很大,吹得路邊的街景樹凌亂,泛黃葉片簌簌顫抖,營造蕭條氛圍,蘇晨一個人行走著,與周圍匆匆忙忙的人流有很大的區(qū)別。
他來到站點,這里已經(jīng)等候了許多人,不時有睡眼惺忪的人睜著一雙被黑眼圈包裹的眼睛,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又看了看電車會來時的方向,遲到的話要扣很大一筆錢。
這對于隨時可能會下崗的人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蘇晨心知肚明,現(xiàn)在每個平民都活在焦慮當中,一點錯誤都不能犯,若是犯了就很有可能被辭退,因為崗位有太多的人在爭取了。
資本家總是能穩(wěn)坐釣魚臺。
沒有等多久,綠色電車的車身就從遠處緩緩駛進,伴隨著“叮?!钡穆曇?,醒目極了,人們總會很親切的將電車稱呼為叮叮車。
近了,這是一個擁有軌道的車輛。
像是火車的孿生兄弟一樣,只是載客量與動力系統(tǒng)不同,并且它是行駛在城市內(nèi)的。
蘇晨一只手拿著昨夜羅伊遞給自己的傘,普通的帆布鞋踏在車板,而后從后門走了進去。
電車分為前后門,當要付錢時就是從前門走下去順手將錢放進箱子里面。
當最后一個乘客上車,載著幾十人的車輛就緩緩開動,搖晃的車身很讓人擔心是否會倒下去。
那就是前身一直工作的地方。
蘇晨在電車行駛后兩分鐘,在一座街角看到了那家西式甜品店,前身出社會開始就一直在那里,從學徒到正式廚師,足足三四年的時光。
這是第一家工作過的地方,也是前身最后一家。
剛剛看到那貼在玻璃上熟悉的古英文紅色剪紙,記憶就不斷浮現(xiàn)出來,想到了揉打面團、烘焙糕點的日子,想到了態(tài)度兇惡的大肚子中年男店長,也想到了五大三粗的廚師長。
最終,蘇晨斂去眸子里的追憶,眼中的小店隨著電車的行駛漸漸化作一個小點,已經(jīng)看不清了。
因為前身上班的店鋪很近,所以前身并不需要花費本就不多的工資用來支付電車的費用。
有關于具體乘車的記憶,只有寥寥幾次——
當蘇晨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與電車上的人也都沒有什么交集,都很陌生,有坐立難安的斯文人,也有手捧一杯熱咖啡的老年人。
座下的長椅子是木頭,擺放格局倒是與前世公共汽車一致。
蘇晨坐在最后一排,手中一直抓著自己的傘,微微閉目,體會乘坐電車的新奇感。
早上吃完早餐后在通訊器上查詢過,這一輛電車的終點站就在萊斯特給自己的地點不遠處,導致蘇晨不用提起精神注意是否坐過站。
電車順著鐵軌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頂上還有電線形成回路。
不久后,電車緩緩停下,可不太發(fā)達的科技卻令得車內(nèi)的人感覺到劇烈晃動,所幸這里的人早有準備,一直緊緊抓著座椅與桿子。
蘇晨腳下用勁,強壯許多的身體素質(zhì)令得他不至于像前身一樣上身猛突,而后他打量前方。
那是一個紅綠燈,威爾薩的紅綠燈并不多,現(xiàn)在過了十幾分鐘才看到一個。因為不太需要。
前方不遠處,一群行人正在綠燈的指引下經(jīng)過馬路。
忽然,蘇晨眸子一凝,他看到行人中,有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幾個人的攙扶下艱難行走,而在此過程中老人抬頭看著蘇晨這邊,行走的時候很突兀的朝著這邊抬起右手。
明明十分吃力,可死氣沉沉的老人還是顫抖著將手心攤開,臉上漸漸攀升起璀璨的色彩,仿若在將世界上最珍貴的事物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
隔著很遠,出色的視力卻能讓蘇晨看清上面的圖案。
一個眼睛般的符號,紅的鮮艷、刺目,盛放在掌心當中宛若一朵染血的不詳之花,五根枯瘦如柴、形似雞爪的手指拱衛(wèi)著它,一眼看去令人不寒而栗,雞皮疙瘩莫名立起。
皺巴巴的干癟皮膚上,圖案像是滲出的血自然形成一樣,并且還要繼續(xù)往外滴血。
是有什么說法嗎?還是個人行為愛好?
蘇晨皺眉,當他想要繼續(xù)看得更仔細時,老人已經(jīng)將手放下,一只手放在嘴前,像是在輕咳,佝僂著身子在年輕人的攙扶下走過馬路。
剛剛的一切實際上只有一兩秒的時間,但依舊有人看到了,不少人都在嘀咕老人在做什么。
不過,趕著去上班的人們很快就拋到了腦后,安靜下來。
快節(jié)奏的生活逼迫著他們難以有多余的精力——
蘇晨又看了幾眼老人,老人側(cè)臉上恢復死寂,沒有了之前璀璨的色彩,一閃而逝,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般。蘇晨也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因為這并不是在針對他一個人。
攙扶老人的年輕人一直沒有異樣,直到最后一行人遠去,看不見身影了。
而紅綠燈也在綠燈消失的那一刻,切換幾秒的黃燈后立刻變?yōu)榧t燈,可電車這邊卻是通行的綠燈。
電車繼續(xù)開動,一切都在按照即將的路程前進,一個個站點中一個個人走下,又有一些人上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窗外連綿不絕的平房漸漸出現(xiàn)了更高的樓層,時不時摻雜著六七樓的大廈,這讓人們明白已經(jīng)到達了內(nèi)環(huán)的范圍。
內(nèi)環(huán)與外環(huán)之間并沒有明確的界限,甚至就連這兩個名稱也只是民間自己流傳的。
凡是看到高樓大廈成群林立,那么就是內(nèi)環(huán)了——
巨大的齒輪裸露在外面,一根根巨大的鋼鐵管道從外墻上延伸進地下,煙囪朝外釋放濃稠的黑煙,這里的空氣十分渾濁,帶著惡臭,遠遠看去,天上的云層總是烏黑的。
看上去就好似天空的膿瘡一樣。
這是外環(huán)臨近內(nèi)環(huán)的工廠,到了這里電車上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下車了。
偌大的車廂,此刻就只剩下包括蘇晨在內(nèi)的五六個人,空空蕩蕩。
蘇晨一直安坐在最后一排,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關于剛剛那個老人手中的符號越發(fā)清晰,揮之不去,并且更細節(jié)的部位也好似在自動補全。
明明是簡筆畫,一筆就能從頭畫到尾的圖案,卻令得蘇晨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正在朝自己眨眼,詭異的真實感劇烈撞擊心頭。
真的是血嗎?
蘇晨微微閉目,腦海中像是勾勒出了一副畫面。
充滿生機的血,流淌在腐朽的肌體內(nèi),當血管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沉重哀鳴時,干癟的皮肉已經(jīng)束縛不了那紅到刺目的血,緩緩浸染而出。
那圖案的紅色,莫名其妙的讓人有種富有活性的感覺。
活力與腐朽,通紅與干癟。
極度沖突的畫面令人心中升起不適。
最后,蘇晨伸進口袋里的手拿出一張一塊錢,將早已準備的錢放進箱子后便拿著傘從前門下車。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三十分,還剩下十分鐘。
同樣的路程,相差三十倍的車費,不過出租車相較于電車要快得多,這本來就不是為外環(huán)的平民準備的,所以外環(huán)近乎不可看見出租車。
蘇晨也只是在昨夜才奢侈的坐過這個時代的出租車一次——
那一次也為外環(huán)出現(xiàn)出租車屈指可數(shù)的次數(shù)做出了貢獻。
相比之下,內(nèi)環(huán)的人時間總是十分珍貴。
相差三十倍的車費換為更短的趕路時間,這對于那些燕尾服的紳士來說無疑是最劃算的。
站臺之上風有些大,楓葉亂飛,團成一團的紙張在地上翻滾,遠遠的才看到有專人在清掃。
當掃帚劃過地面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站臺上時,蘇晨才注意到竟然只有自己一個人下車。
哦,對了,他們早就在之前下車了。
剛剛只剩下自己與司機。
短暫休息一下,電車司機應該也要離開了。蘇晨感覺到站臺上冷清的過分,風好像也因此更大了。
辨認了一下方向,嗒嗒的清脆聲響中,他拄著傘朝萊斯特給的地址走去,按照通訊器給出的路線來看,距離站臺這里并不遠。
大致走了六七分鐘,蘇晨就停留了下來,眼前出現(xiàn)了昨夜簽署入職文件的獨棟建筑身影。
已經(jīng)到了!
假如成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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