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問無法休息
上官天霖挨了兩記鞭子,已是痛不堪忍。
軟鞭子細細長長一段,表面裹有尖刺,又以鹽水浸泡,抽在身上鉆心的疼!
他滿頭的冷汗緊緊咬著牙,忍得青筋暴起,才將喉間的求饒之語咽下去。
“骨頭倒是硬?!?p> 矮個子冷冷嗤了聲,拿軟鞭柄端抽了抽他的臉,一副萬事好商量的語氣:“我呢……只是要你乖乖招供罪行,把藥方譽寫下來,并且立誓,往后不再售賣即可!
咱們何至于此啊,是不是?”
上官天霖雖是個經(jīng)不住事兒的混球,可關鍵時刻腦子還是拎得清的。
招供就等于認罪,不僅自己身上背負人命,父親的官運也會受到牽連!
這種蠢出生天的事,他不會干。
便打定了注意,死活都不肯吭聲。
這下可惹惱了矮個子!
方才那兩鞭打著震懾他的意圖,是收了五成勁的,畢竟他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貴公子,若是用盡全力抽擊,直接疼暈過去也未可知。
“你當真不認罪?我可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闭f罷,他命令手下呈上來一尊玄鐵所制的方盒子。
盒蓋一開,里頭整整齊齊碼著近百支鋼針,每根鋼針約莫一指長,散發(fā)著濃郁惡臭的血腥氣,想來不是第一次被拿出來使用!
“敬酒不吃吃罰酒!”
矮個子惱怒道,眼神一厲:“來人!把他的嘴給我掰開,讓他全部吞下去。
看看到底是他的嘴硬,還是這鋼針,更硬!”
堅硬的鋼刺擺得密密麻麻,上官天霖看得心跳驟停,下意識連呼吸都止了。
兩名衙役各站一旁,動作強硬地將他的下頜箍住扯開。
數(shù)枝鋼針逼至近前,往他喉管扎刺,尖銳的針端還泛著幽幽冷光!
上官天霖呲目欲裂,狠命掙扎起來,使勁將頭向后仰倒!
“且慢!”就在這緊要關頭,一小牢頭氣喘吁吁跑過來:“府尹有令,把人押送公堂候?qū)彙!?p> 犯人瞠目恐懼,眼看就要畫押招供,忽而被打斷——
矮個子不悅地“嘖”了聲:“什么鳥屎候?qū)彛瑳]看我這兒正到緊要的時候么?”
不耐煩道:“且讓他等一刻鐘再說。”
小牢頭神色微變,倉惶道:“怕是不能夠了,中毒身亡的人證于小左已被押至公堂,府尹大人命我提上官天霖前去與他對峙,此時若再施刑,恐難以服眾啊!”
壞菜了!
矮個子一拍腦門,于小左怎么沒死?
見小牢頭為他松綁,上官天霖胸膛劇烈起伏,大喘著粗氣,暗自慶幸自己劫后余生。
蕭子勿將人扔在衙門門口,自己卻并未進去,此時還不到暴露他會武之時。
但也未曾走遠,他得確保于小左乖乖地進去。
公堂之上,“中毒身亡”的人證于小左,此刻毫發(fā)無傷地跪在堂下,他聲淚涕下,對自己污蔑他人,收取紋銀百兩的罪行供認不諱。
“小人是百戲班里變戲法的,前幾日有一黑衣蒙面人找到小人,讓小人演一出假死的戲碼,事成以后會給小人封五百兩銀子。
小人一時被豬油蒙住了心,沒忍住誘惑便答允了,使得上官公子無辜落獄,小人真是悔不當初!”
話音剛落又膝行到上官天霖面前,狠狠磕了三個響頭。
開封府尹一拍驚堂木:“你可認得找你之人?”
“他蒙著面小人沒看清?!?p> “物證何在?”
“物證……那五百兩銀子可算?
今早被小人揮霍一空了,您大可派人去如意賭坊查問,小人絕對不敢欺瞞哄騙大人!”
說到這,于小左又開始猛抽自己,后悔不迭,為了這些銀子差點沒把命搭進去!
“你可看清楚,付你酬金那人的樣貌?”
“小人留了個心眼,叫那人把銀子放在了指定錢莊,小人喬裝打扮后,才敢去錢莊取,并未見到人。”
若那時自己便露臉了,恐怕眼下早成一具尸體了。
“小人拿到銀子,便拖家?guī)Э谶w居涇縣,未料到他們腳程如此快,竟用短短幾日就找到我了?!?p> 事情真相大白了,一旁陪審,無辜受害,還吃了點苦頭的上官天霖被當堂釋放。
上官夫婦早已等在門口,見他踉蹌著出來,皆通紅了眼眶,天云也是愧疚不已,低垂著眸遮住眼底的淚光,但天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他虛弱地伸手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撫。
“哥哥沒事?!边B日的苦寒令他憔悴萬分,嘴唇皸裂起皮,聲音也略顯無力,好在順利從虎口逃生了。
若換作妹妹在里頭,只怕更熬不住了。
※
“常往,可看到我書桌旁的魚缸了?”蕭子勿勁節(jié)的手指敲了敲桌臺。
如今他一回寢殿,便要看看這三條擺尾吐泡泡的小魚苗是否安好,已然養(yǎng)成了習慣。今天是換水的日子,他猜測常往應是端走換水,故而有此一問。
豈料常往支支吾吾了一陣,眼神躲閃起來。
“嗯?”蕭子勿見他神情不對。
“殿…殿下,奴才昨日清掃書房,毛手毛腳碰翻了魚缸,魚兒遭不住迫力…就都,都摔死了?!北坏钕卤涞难凵褚荒?,他便打了個激靈,口齒不清地扯謊道。
蕭子勿雙瞳俱縮,渾身散發(fā)的冷氣比這寒冬雨雪更為滲人!他不帶溫度地問:“尸體在哪?”
常往猛地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殿下您別在意那魚兒了!上官姑娘是個沒有心的,不日之后將嫁入毓慶宮做妾室,這是今早她親口對奴才說的,奴才不敢有半句虛言!”他替殿下不值,又為上官天云的無情不忿。
嫁人?
怎會?
蕭子勿心中晦澀難明。
連日來他不眠不休,探到消息后便千里奔襲,將于小左從涇縣逮回來,中途又遇蒙面人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打斗,早就精疲力竭,只是強撐著精神,過來看看小魚兒是否安好。
如今被這消息一刺。
他連退數(shù)步,頭痛欲裂地將手掌重重撐在書桌上。
日前她還曾撲進自己懷中,像只惹人憐愛的貓兒,可憐巴巴地啜泣,惹得他手足無措,又暗藏歡喜。
可是現(xiàn)在,她竟說要嫁給蕭子衍了?
她不是討厭蕭子衍的么?
連蕭子衍墜馬也是她一手策劃!
她的所作所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殿下您干什么去?”常往急得站起身,明明眼中都已遍布紅血絲了,還要瞎折騰什么:“您如今該做的就是好好歇息!”
“我要去找她問清楚。”
“那樣薄情寡恩之人,殿下還找她做什么?!”
“莫再這么說她?!笔捵游鸹剡^味來,便知曉他方才所說的魚兒已死是假話,“速將魚兒放歸原位,若我回宮還未看到,你便自去慎刑司領罰?!?p> 自知瞞不過殿下,常往不情不愿地應道:“是?!边€是妥協(xié)了,“您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她也不遲?。俊?p> 蕭子勿繞到柜格后,拿出了前幾日已經(jīng)刻好的人身雕像,輕輕摩挲著木雕上清麗的眉眼,疲累的身心終于稍稍松緩了些。
他靜靜凝視了片刻后又收回了柜中,悶悶道:“不問清楚,我無法休息?!?p> 常往還從未見過殿下,有這么疾言厲色的時候,他皺眉嘆了口氣。
“唉……”
只能看著殿下拖著疲乏的身影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