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沖幾人和孫叔孫嬸道別后再次走在大街上時,已是霞光滿天。天空像是華美的錦緞一般鋪展開來,向人們展示著黑夜來臨前最后的美好。
林月知道以廣白的性子今天肯定會去皇宮,她自然要跟著去的,所以她得想法子把陳沖支走。她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說:“天色已晚,陳沖你是不是該回家了?免得你娘擔(dān)心。”
陳沖猜到林月是想支走他,可他卻偏偏不想如她的愿。他不以為然的說:“晚什么晚,這燈籠都還沒掛出來。再說你為什么不回去?你難道就不怕大哥擔(dān)心?”
林月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她轉(zhuǎn)頭向木樨撒嬌道:“好木樨你把他帶走吧,下次我請你喝好酒?!?p> 木樨聽說有酒喝眼睛都亮了,霞光照在她臉上,她就好像那枝頭開得正盛的桂花一樣。她笑說:“一言為定,下次要請我喝好酒?!闭f完她黃色的衣裳拂動,用極快的速度拽住了陳沖的手臂拉著他直直往前走去。
陳沖用盡全力都掙脫不得,他邊被拖著走,邊吼道:“你放開我,快放開小爺?!倍鹃貐s像是沒聽到一般,只是拉著他往前走。陳沖那三個跟班跟在他們身后嘴里吼著:“快放開我家少爺?!钡麄冋l都不敢向木樨動手。
林月見陳沖他們走遠(yuǎn),忙拉著廣白去了無人處,興奮道:“走啊,去皇宮,去見那位公主?!?p> 廣白想著能把那白玉蝴蝶送給趙云然心里就忍不住的高興,這是他第一次送給別人禮物。他攜著林月如一陣風(fēng)一般進(jìn)了皇宮。
二人落到了一處花團錦簇的地方,那里似乎很大,開著各色的花。一陣又一陣的花香撲鼻而來,林月忍不住的揉了揉鼻子,問道:“這是哪?”
廣白四處張望著說:“我也不知道,總之是在皇宮里。”他又看著那些嬌艷的花兒笑說:“他一定會很喜歡?!?p> 林月知道廣白說的“他”是指幽冥,幽冥確實會喜歡這個地方,但現(xiàn)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里可是皇宮,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不得了的。林月扯了扯廣白白色的衣服,問道:“會隱身嗎?”
廣白點頭說:“會?!?p> “那你快讓我們隱身啊,這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不得了的?!?p> “怎么個不得了?”
“你是想問問題呢,還是想去找公主?”
廣白猶豫了一會兒后回道:“找公主?!?p> 隱了身的廣白和林月一間宮殿接著一間宮殿的尋找著趙云然。林月驚嘆于那些宮殿富麗堂皇的同時也感嘆這皇宮也太大了,大得人心慌??伤齾s不知道,那些被困在皇宮里的人,卻覺得它太小了,小得讓人厭煩。
等他們找到趙云然時,已是暮色四合。月亮藏在云后,星星在天空一閃一閃的。而趙云然由宮女們服侍著睡下了。
宮女滅了燈都退了出去,那寢殿內(nèi)靜悄悄的,安神香在黑暗中飄散。那垂掛著的帳幔中有一個人影在輾轉(zhuǎn)反側(cè)。
林月心想,這么早怎么可能睡得著呢?
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廣白竟顯了身走上前去想要掀開帳幔。林月想阻止他,怕他把趙云然嚇著了,到時候叫出聲引得那些宮女來怎么收場。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廣白的手已經(jīng)觸到帳幔了。
而趙云然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但她卻沒有像林月想的那樣被嚇到。
帳幔外廣白的身影挺拔高大,一看就是個男人。宮禁森嚴(yán),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悄無聲息的來到她的寢殿。她猜想著只有那個神仙公子才能無所顧忌的來到她的身邊。
趙云然又驚又喜,坐起身來試探的問道:“是廣白嗎?”
“是我”,廣白摸著那柔軟的帳?;卮鸬?。他聞到一股幽香,那味道聞起來舒服極了,讓他一時失了神。
林月放下心來,笑著想道:“原來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早就等著了?!?p> 廣白低沉的聲音讓趙云然欣喜起來,但很快她又擔(dān)憂起來,她從小受到的教導(dǎo)絕不容許她在這種情況下與男子幽會。她把被子裹在身上,抿了抿嘴羞澀的說:“我現(xiàn)在不方便見你,你先出去,我穿好衣裳再和你說話。”
廣白放下手來,輕聲說:“你既然已經(jīng)睡了就不用麻煩了,我是來送你蝴蝶的,給你我就走了?!闭f著他彎腰把蝴蝶放在了床沿上。他直起身又笑了笑說:“等下次見面你再告訴我喜不喜歡。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趙云然”,幔帳后傳來趙云然有些顫抖的聲音,她知道女兒家的閨名不該告訴外男,可她卻忍不住。她是多么的想聽見廣白的嘴里喚出她的名字,那肯定格外的動聽。
“趙云然”,廣白重復(fù)道,又笑說:“真好聽?!?p> “情場高手啊”,林月在心內(nèi)這樣感嘆時,廣白又?jǐn)y著她出了皇宮到了大街上。
趙云然見廣白不見了,心里不免失落。她忙小心的掀開幔帳拿起那白玉蝴蝶來。帳內(nèi)光線昏暗她看不清楚,她便赤著腳走到了窗邊,借著朦朧的月色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那白玉蝴蝶。越看她的嘴角越往上揚,最后甚至笑出了聲。她從沒因為別人送的禮物而這樣高興過,在她心里那不僅僅是一塊玉墜,還是她戀慕之人的一片真心。
她把白玉蝴蝶捧在心口,心里飄飄然的覺得自己是那些風(fēng)月話本里的女主角。她以前是瞧不上那些與人私會的女子的,她覺得名門淑女,大家閨秀怎么可能不顧禮節(jié)、不顧臉面的與什么窮書生私會?,F(xiàn)在輪到她了,那些念頭早就被她拋在了九霄云外。她甚至驕傲的想,和我幽會的可是個神仙公子呢。
街道兩旁已掛上了昏黃的燈籠,除了林月和廣白街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行人了。
林月笑瞇瞇的看著廣白在夜色里增添了神秘感的俊臉,“嘖嘖”的說:“你這張臉就算什么都不做,那小姑娘都喜歡得不得了。更何況你還這么有心機?!?p> “心機?我有什么心機?”廣白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林月,臉上滿是疑惑。
“你還不承認(rèn),你不是說什么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告訴你喜不喜歡,還夸她名字好聽,你這不是心機嗎?”
“我是想著她要睡覺了,不好打擾她。而且她名字是好聽呀。你不是說人都喜歡聽夸獎的話嗎?”
“是嗎?你倒是還記得?!绷衷禄叵胫蛷V白在山洞的日子。那些日子廣白對她真的可謂是體貼,她想要的東西廣白都會向幽冥要來,她不想做的事只要告訴廣白他也不會強求。那個小姑娘肯定是喜歡他的,那他對她是什么樣的感情呢?
這樣想著,林月便問道:“你喜歡趙云然嗎?”
“喜歡啊”,廣白笑了起來如清風(fēng)朗月一般。
看著那樣坦蕩的廣白,林月狐疑起來,她覺得廣白和幽冥一樣肯定不知道她說的喜歡是什么喜歡。她拉著廣白的手臂正色問道:“那你喜歡木樨嗎?”
“喜歡”,廣白依舊是那么坦然。
“那陳沖呢?”
“喜歡?!?p> “幽冥呢?”
廣白沒有像之前一樣立即回答,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在認(rèn)真的思考著。好一會兒后他才說:“喜歡?!?p> 廣白這次說“喜歡”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很深沉,讓林月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感覺,好像廣白對幽冥情根深重。她狠狠的拍了拍腦袋,跺腳說:“你在想些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廣白看著林月那發(fā)神經(jīng)的樣子并沒有覺得奇怪,反而一臉的習(xí)以為常,又疑惑的問道:“什么不可能?”
林月脫口而出道:“你不可能對幽冥情根深種!”
廣白忽略了“情根深重”這四個字,而是問道:“為什么不可能?”
聽了這話林月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一邊遠(yuǎn)離廣白一邊說:“那就是有這個可能了?”這話她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廣白說。她暗想,畢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長、那么長一段時間,要是有些什么別的感情也不奇怪。
她越看廣白越覺得像情敵,而且還是一個過分好看的情敵。廣白被她那熾烈的眼神看得心里發(fā)毛,動了動喉節(jié)說:“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林月?lián)u了搖頭趕走自己腦中紛亂的思緒,她又靠近廣白笑問道:“廣白你想不想時時刻刻和幽冥呆在一起,看不見他就特別想他,見到他就覺得安心呢?”
廣白很堅決的搖頭道:“不想。我為什么要和他時時刻刻的呆在一起?我為什么要特別想他,為什么會覺得安心?”
聽了這話林月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高興的拍了拍廣白的肩膀,贊賞道:“問得好,你這些問題問得好?!彼秩崧曅φf:“我剛才不過是假設(shè),這些都是不成立的,所以你絕對不要那樣想,更不要那樣做?!?p> 廣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以前雖然和幽冥一樣缺乏感情交流,對很多情感不明白,但他對情感的領(lǐng)悟能力很強。對于林月的一系列行動和語言,他有了自己的猜想,他扯了扯唇說:“你喜歡幽冥,怕我像你喜歡他那樣喜歡他?!?p> 林月并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倒是驚訝于廣白的聰明,她覺得廣白和幽冥很像,但他在感情這方面卻比幽冥聰明。
“你倒比幽冥聰明,知道我對他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被這樣夸獎廣白很是高興,他抬了抬下巴笑說:“那是當(dāng)然,我知道你對他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p> “可以啊,這都知道。”林月收起了笑容又正色問道:“那你對趙云然的喜歡是什么喜歡呢?”
“朋友之間的喜歡”,廣白沒有絲毫的猶豫。
林月嘆了口氣,又勾唇說:“可她對你好像是男女之間的喜歡?!?p> 廣白眨了眨他那漂亮的眼睛,他那俊美的臉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月光下。好一會兒后他才開口說:“那我是不是不能再像朋友那樣喜歡她了?”
林月?lián)u了搖頭,很認(rèn)真的看著他說:“不能,因為那樣會讓她更痛苦?!?p> “我知道了”,廣白點了點頭轉(zhuǎn)身看向空無一人的街道。
林月想著趙云然那張嬌俏的臉上布滿淚痕就覺得難受,她想要不就幫幫她吧。她試探著向廣白說:“要不你試著用男女之間的喜歡來喜歡她?”
廣白整張臉都在月光下,美好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一般,他偏頭道:“可以嗎?”
林月鼓勵的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說:“怎么不可以?她那樣嬌俏的姑娘配你正正好?!?p> 廣白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趙云然的笑臉,他覺得“嬌俏”二字形容趙云然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你也不用急于一時,感情要細(xì)水長流才好?!绷衷掠滞蝗挥梢粋€知心大姐姐變成了一個嚴(yán)厲的老師,她教訓(xùn)道:“你以后若是對人家女孩子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就少和她來往,更不要互相贈送禮物。在這里,男女之間互相贈送禮物,就說明他們是互相愛慕的?!?p> 而廣白也像一個做錯事的學(xué)生一樣垂著腦袋,低聲說:“我知道了,以后不會了?!?p> 林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安慰道:“真懂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前面就是陳府了,你快回去吧?!?p> 廣白笑著點了點頭,消失在了溶溶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