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孫佼并未因自己的計劃沒被采用而感到氣餒,反而覺得這恰恰說明自己的想法對殷無念來說也是很有參考價值的。他就想了想,又道:“法王,我那師侄也不算是個笨蛋,也許也想到了這一點。你說,那他會不會故意在藏身處附近留下什么記號之類的東西,等著圣靈山里的人聯(lián)系他們?”
殷無念看了他一眼,微笑起來:“這句話說得好。那咱們就去找一找。”
他說完縱身躍下山頂,尸孫佼忙喜孜孜地跟了上去。
圣靈山附近山脈占地極為廣闊,約與凡界一個州郡相當,而此處又是雙方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因而不好駕云御劍,只能在林中穿行。兩人風不餐露不宿,先在主峰附近繞了一圈,只瞧見林中到處都有魔軍駐守,便又往更外側(cè)去找,如此過了十來天的功夫,圣靈山主峰已遠遠變成個虛影,亦脫離了魔軍控制的范圍,可仍舊不見什么蹤跡。
尸孫佼有些急,認為與飛廉法師之約已過去將近一月,兩人該先想法兒回到圣靈山去取寶物。
可對于殷無念來說,他那位師侄孫的重要性并不比那件寶物來得小。他往后要對付沉姜,在不遠的將來則要狠狠陰上飛廉法師一道,已算將魔道徹底得罪,不可能容身。要給自己留退路和緩沖的余地,必要從正道諸人的身上打主意。
從前他雖說很少離開寂幽海、手中也沒幾個正道修士的性命,但人人都曉得鬼族有位幽冥大法師,專出些陰狠毒辣的主意。要將他抓著了,無論悔過與否,都不會叫他落得個好下場。
轉(zhuǎn)機就在李少微的身上。他這師侄孫急公好義,乃性情中人。而這類人便是最容易被勾動心魔的。他聽說李少微飛升此界的法子,也并非從前那般修至心性圓滿、硬抗天劫而來,而是借用清虛觀中一處遺跡走了捷徑。
他要能同這位須彌山第一紅人建立些不菲的交情,那往后的退路也就有了。世上什么事情最叫人高興?無非雪中送炭而已。而今李少微就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一旦錯過,只怕往后再沒更好的機會了。
因而殷無念也終于有些著急,并做出一個決定——這些日子里尸孫佼已借助那柄幾乎被殷無念吸空了的南明離火劍修至化神后期,只要不遇上極為難纏的人物,也能夠獨當一面了,于是他建議兩人分頭行動,這樣找到李少微行蹤的機會就要大一些。
尸孫佼聞言大喜,殷無念雖不大放心,卻也只能隨他去。二人約定,每隔三日以飛符傳訊一回。
此時他們搜尋的地方,距圣靈山主峰已有千里之遙。頭三個三天過去的時候,一切如?!獩]有發(fā)現(xiàn),沒有意外。但等到第四個三天到來時,飛符未至。
尸孫佼的神魂禁制在還身上,殷無念知道他還沒死。沒了消息,該是被什么人制住了。李少微、萬妖島主妲己、靈族兩位圣女都有將他制住而不傷其性命的實力,但要是他們,不至于沒信傳來。
那就只能是遇著了敵人。倘是尋常殺人奪寶的修士,不會留尸孫佼性命,那就只能是魔軍中人了。尸孫佼是化神后期的修為,但自己所傳魔功專門惑亂心神,能叫他同返虛前期有一拼之力、全身而退,那將他捉了的,境界該猶在返虛之上。
殷無念定下心神,腦中又飛快轉(zhuǎn)過幾個念頭——此地距圣靈山已有一千多里,遠離了雙方戰(zhàn)場,魔道中的高手不會無緣無故跑到此處。且遇著尸孫佼這種身上很是帶了幾件寶物的,竟不把他殺了,必是害怕打草驚蛇,又或者是為了引蛇出洞……
李少微他們應當就在附近。
殷無念心中大定、聚精會神,一邊全力提防一邊再將附近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終于發(fā)現(xiàn)些此前被自己忽略的異常之處。
昨天行過一片山林時,曾經(jīng)見那林中許多樹木生長得很怪。那是一片神鐵木林,因被靈界濃郁靈氣滋養(yǎng)的緣故,木質(zhì)尤其堅硬,能與凡界鋼鐵媲美。可那片林中樹木卻長到一半就變得扭曲盤旋,仿佛被無形的手一根根掰彎了。
當時殷無念還曾想,這些神鐵木從前直上直下,剛正有余而意趣不足,倒是這一片林子的樹冠生得橫斜交錯、新嫩翠綠,反叫日光斑斑點點地灑落在林下一片如茵綠草當中,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要往后清閑了,或許可以在此界結(jié)廬清修。
可如今再回想,“扭曲”、“新綠”、“如茵”,統(tǒng)統(tǒng)不對勁!
殷無念當即找回那處林中,縱身躍上樹干,發(fā)現(xiàn)樹木筆直與扭曲的兩段交接處,有明顯疤結(jié)。他再連看幾棵樹,全是此種情狀。這仿佛是,一片神鐵木林,曾被什么力量削斷,而后又被強催生長出來,才變成如此模樣。
殷無念抬手擱在樹上閉目探查,終于找到微乎其微的熟悉氣息——百花春日決。這是有人在這些樹木被爭斗摧折之后,以百花春日決又令它們迅速生長了出來。其中,還蘊含著水靈生機。
百花春日決是清虛觀凡界修法,殷無念也當初也練過,能使它的必是李少微無疑。而那水靈生機,當時龍吉公主所為,亦是為林木供養(yǎng)元氣。
他們曾與人在此地爭斗。為掩蓋爭斗痕跡,才做了這些事。
靈族禁地隱霧山就在附近。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是,他這位散修殷無念該如何既叫李少微等人現(xiàn)身同自己接觸,又是“偶然途徑此地不小心撞了個正著”。
殷無念想了又想,決定采取一個簡單、直接、有效的法子。
他開始學貓叫。
他先在這片林中邊走邊叫,又走上山脊放聲大叫,再行至溝壑嗚嗚咽咽。如此叫了半天的功夫,見并未將捉去尸孫佼的魔修引來就放了心,又繞來繞去將附近幾個峰頭統(tǒng)統(tǒng)叫了個遍。
終于,到月上中天之時,聽著身后一個女聲說:“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