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破天荒
沈夢昔沒空關(guān)注這些,她約上宋明輝,“陪我去一次高原吧!”
宋明輝也不問原由,直接應(yīng)允。
抵達成都,等待航班的間隙,兩人到雙流附近的棠湖公園閑逛。
這座公園以海棠和湖泊為特色,既有巴蜀山水的風(fēng)光,又有江南園林的特長,樓臺亭閣,廊祠軒塔,錯落有致,十幾座廊橋?qū)⒏魈庯L(fēng)景連接起來,仿佛回到當(dāng)年臨安府閑游的時光。
兩人看了竹海,賞了海棠,慢慢走出公園。
門口的錦鯉池邊,一個小個子的枯瘦白發(fā)老太端坐在一邊,一眼看上去至少九十歲打底,她貪婪地沐浴在難得的陽光中,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沈夢昔忍不住駐足,在不遠處看著她,后來干脆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
老太太眉目舒展地對她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魚食灑到池中,水池頓時大亂,魚群密密麻麻地聚攏過來,更有幾頭七八十公分長的錦鯉從水下浮上來,嘴巴一張一合地啄食著魚食。
“辣個像你,吃成個豬噻!”老太太笑著跟魚說話,又灑了一把魚食,自然又是一陣水聲。
這時,一個年輕女人推著一輛輪椅,小心地看著過往車輛,穿過馬路走來。輪椅上斜靠著一個面色蒼白、雙目無神的男人,他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著。
很顯然,這是一個植物人。
老太太忽然起身,去幫那女人抬輪椅的前輪,女人慌忙推辭,說自己完全做得到。
宋明輝大步走過去,兩手端起輪椅,連人帶椅放到了行人步道上,女人連聲道謝,宋明輝一言不發(fā),走回沈夢昔身邊。
“娃娃還沒醒啊?”老太太隨口問,顯然她們相當(dāng)熟絡(luò)。
“來來,快了!他就快醒了!”女人笑。
沈夢昔注意到,年輕女人長得很漂亮,雖然臉上皮膚不好,但年齡不會超過35歲,她的個頭和姚靜差不多,但更瘦一些,短袖T裇下露出的手臂,有隱隱的肌肉,應(yīng)當(dāng)是經(jīng)常搬運挪動植物人的緣故。
女人將輪椅轉(zhuǎn)了個圈,讓太陽照到他臉上,“今天出太陽了,劉亞朋,太陽都照到你臉上了,劉亞朋,你感受到了嗎,劉亞朋?”
叫做劉亞朋的男人嘴巴長得老大,直看得到嗓子眼,雙眼無光地眨巴眨巴,口中發(fā)出干巴巴的“咔咔”聲音,看上去十分的怪異和失態(tài)。
沈夢昔微微皺眉,站起來走過去,“我能看看他嗎?”
女人有些驚訝,不明白她說的“看”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你不都看到了嗎,還要怎么看?
但見沈夢昔并無戲謔或玩笑之意,還是禮貌地說:“你看吧。也可以和他聊天,他其實聽得到聲音的,也會有反應(yīng)?!?p> 沈夢昔走到輪椅邊,凝神朝他的印堂看去。
只見那里一片晦暗,一個暗淡的紅影縮在印堂后面,虛弱地蜷縮著掙扎,似乎迷失了方向。
原來,劉亞朋經(jīng)歷過煤氣中毒,因時間過長,搶救后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是這個叫做柳寧的女孩一直悉心照料,始終沒有放棄他,帶他治療,照顧他的生活,五年來劉亞樓居然沒有長過一塊褥瘡。
無數(shù)人勸解她,又沒有結(jié)婚,不如趕緊再找個男朋友,不要把最好的青春都搭在一個沒有知覺的植物人身上。但柳寧沒有動搖,她依然堅持要等劉亞朋醒來。
沈夢昔看柳寧,她的眼中已無愛情,有的是一份親情和責(zé)任。
亦或者柳寧要的就是一份心安吧。
沈夢昔伸出右手食指,點在劉亞朋的眉心,這一舉動嚇了柳寧一跳,倒是老太太見多識廣,一把拉住了她。
劉亞朋的靈魂在煤氣中毒后,一直處于無知覺的狀態(tài),在柳寧照料下,有了一些反應(yīng),常常笑和哭,但卻始終無法真正掌控身體主權(quán),徹底醒過來。
此時,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紅光一盛,舒展開來,慢慢轉(zhuǎn)過來,面向了沈夢昔,劉亞朋的目光逐漸有了焦距。
沈夢昔收回手指。
“??!”柳寧大叫一聲,眼淚噼哩噼哩地掉下來,“劉亞朋你看到我了對嗎?你能看到我了對嗎?”
周圍曬太陽的居民也聞聲湊了過來。
沈夢昔退后幾步,示意宋明輝,兩人大步離開了。
***
三天后,雪域高原。
坐在副駕的沈夢昔看著遠遠的岡仁波齊,問開車的宋明輝,“你不好奇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嗎?”
宋明輝只是看路開車,并不答話,表情還有一絲...緊張。
自從經(jīng)歷彗星天災(zāi),和親眼目睹她伸手一指,就喚醒了植物人,宋明輝與她明顯疏遠了一些,不是那種直男的不解風(fēng)情和古代人的古板,而是真正的敬而遠之。
與女人愛一個男人,總要帶些崇拜在內(nèi)相反,男人對女人卻是,大都不希望她處處強過自己一頭。
隨著海拔增高,空氣越來越稀薄,宋明輝駕車的動作也稍稍遲緩下來。
供氧不足,難得的使得宋明輝冷峻的臉,也變得柔和。
在這人跡罕至的高原,在這擁有神奇力量的神山邊上,兩人終于都卸下偽裝。
沈夢昔慢慢說:“算起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边@次不是拿捏和利用。
——即便有過更信任的人,但他們的能力都沒有宋明輝強。
“你是這么定義信任的嗎?你分明有很多秘密,對我隱瞞?!彼蚊鬏x將車??吭诼愤?,轉(zhuǎn)過頭來,直視沈夢昔。
沈夢昔有些恍惚,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這樣長時間與她對視。
古人沒有對視的習(xí)慣,認為那是挑釁和無禮,他們總是浮光掠影地看一眼,就轉(zhuǎn)開視線或垂下眼皮,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會長時間凝視,需要表情達意時,多是通過行動,或者隱晦表達,或者詩詞歌賦。
就如宋明輝,他有一副現(xiàn)代人的殼子,但芯子里還是頑固的黃藥師,他的視線總是停在沈夢昔的背影上,當(dāng)她轉(zhuǎn)回身時,又立刻板起面孔,甚至擺出一副嫌棄和不悅的表情。
此時的宋明輝眨了一下眼睛,敗下陣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是何時認出我的?”
“比你早一些時候?!鄙驂粑艨粗樕珡?fù)雜的宋明輝,“我一直都不是杜蘅,生蓉兒那次難產(chǎn),她便離開了。我隱瞞了你,對不起。”沈夢昔也是極少道歉的人。
“我們也是時候坦誠相待了。”宋明輝忽然眼圈一紅,又強行控制,“我早覺察你與阿蘅不同,但從未想過揭穿。你對蓉兒極好,又與我琴瑟和鳴,我設(shè)陣轉(zhuǎn)世,也是為了你。因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人可以相知如斯?!?p> 這是絕對破天荒的表白,盡管到最后一句,聲音已越來越低,卻也蕩氣回腸。
宋明輝避開沈夢昔的視線,繼續(xù)說:“這一生,我不會與任何人結(jié)婚?!?p> “——我命里帶煞,克妻?!彼蚊鬏x有些難過地說,顯然他想起了死于難產(chǎn)的杜蘅和沈夢昔。
沈夢昔呵地一聲笑出來,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淚珠。
何止宋明輝篤信這些,連她,對命運一說,也幾乎是深信不疑的了。
2019無解
除了醫(yī)院,沒人能真正改變一個人的作息。此言不虛。 我做了個不大不小的手術(shù)。大家知道,現(xiàn)在的住院部,就好比隔離區(qū),被關(guān)了十日,未受陽光沐浴,各種低落,各種委屈,各種嬌縱...哈哈,總之,還是忘了吧。 ——依然不能保證規(guī)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