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樂師們所居住的佳音苑當真是瓊樓玉宇,群芳豐盈。數(shù)不清的奇珍異寶各放光彩,國色天香的美人和樂而舞,每月還能拿三十兩銀子,于大部分人來說已是極樂之地。
秦阮卻很不喜歡這里,甚至還抱有抗拒的心思。因為他現(xiàn)在已變成了被關入金絲籠的一只云雀。
他望著高樓的窗外,心中沉甸甸的。再看一眼放在案旁的赤蝶,冰鶿的笑容似乎刻在了赤蝶上似的,他每每拿起赤蝶時都能想起她來。
他的手指從赤蝶的琴頭撫過,然后執(zhí)起了蘸有濃重墨色的狼毫。
思緒牽動,為冰鶿而作的那首曲子又續(xù)上了一小段,名為秋色。
正在秦阮琢磨著怎么打磨曲調(diào)時,鳶菱閣的門前傳來了仆從的高叫。
“六公主到——”
秦阮默然片刻,而后起身,轉(zhuǎn)身看到蓮湘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了一套淡金的衣裙,更顯得容貌華貴端麗。墨云般的長發(fā)綰成仙女髻,以純金的步搖裝飾。
“阿阮日安,可是又在作新曲子?”她緊盯住秦阮漠然的神色,又笑盈盈地掃了一眼桌案,“真好。我可以看看嗎?”
秦阮心里不快,面色卻很平靜地道:“不過是首閑暇時分寫的曲子,不值一提。還望殿下恕我不敬之罪?!?p> 他向蓮湘行了一禮。
少女卻似毫不在意,繞著秦阮走了半圈,笑聲如黃鶯一般泠泠可聞。
“既是阿阮不愿讓我看,我也就不看了。”
她忽然轉(zhuǎn)過身來,以柔荑輕佻地勾住秦阮瘦削的下巴,瞳中的笑意一點點地褪去。
“你我自小就相識了,為何你始終不肯叫我的名字?在你心里,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呢?”
秦阮輕輕撣開她的手。
“你如今已是六殿下,臣……理當如此?!?p> 一絲落寞從蓮湘的眼中一閃而逝。她又笑了起來,嫵媚清妍。“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也就不跟著雪兒姑姑出村了。”
秦阮鐵了心不再看她。他拿起案邊的赤蝶。輕盈又流暢地撥弄了一首曲子。
當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又何必回首。
阮音沉浮,仿佛昔年的舊人踏著輕煙而來。翠色流淌,遍及每一寸山河。
窗外飛過了幾只歡叫的雀兒。
秦阮從未像現(xiàn)在一樣羨慕過這些小東西。
就在幾年前,一位唱遍了大黎天下的頭牌伶人花弄影因推拒圣上的招攬,而后家破人亡。他不想亦不能步那位伶人的后塵。天子如此,他奈之若何。
蓮湘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旁的宮婢慌忙上前為她和秦阮倒茶。
“師兄這雙手還是這般精妙。歲末國宴上的曲子,想來已經(jīng)備好了吧?”
秦阮輕輕頷首。
他不會再彈奏那首《醉月》了。同一首曲子反復折騰,反倒會失去了韻味。
“恭送殿下?!?p> 蓮湘遠去的身影是一片日光似的淡金色,有些刺目。秦阮很快就移開了視線,背靠著門板,神情陰郁。
紅塵里的事,又有幾人能講得分明。
茶案上的兩杯香茗亦漸漸地涼了。
西北貓
小小地冒個頭先啦(試圖冒充廣東人)^_^ 祝大家萬事順意,一切安好,該過去的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