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米酒度數(shù)不高,溫昶這誰見了都搖頭的酒量也還是感到頭腦發(fā)暈,臉頰發(fā)燙。
等到他暈暈乎乎的脫了外衣,躺在被子里一翻身,就看見謝珩穿著整齊的中衣,在他身旁躺著,呼吸平緩,胸膛小幅度的起伏著。
吃驚勁緩了過去,溫昶想起他們住的是臨時搭建的帳篷,因?yàn)闀r間緊,只能好多人擠在一起。就比如說他右手邊,已經(jīng)躺了一個呼呼大睡的大夫。
他側(cè)過頭,謝珩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也正好看向他。
溫昶:“……”
謝珩笑了一下,悄聲道,“晚安,溫昶?!?p> 然后她便轉(zhuǎn)過身去,留給溫昶一個清瘦的背影。
溫昶慢半拍的回過神,寂靜的夜里,他的臉整個紅了。
翌日一早,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溫昶揉了揉眼睛,天還沒有全亮,他這一夜睡的極其安穩(wěn),做夢都是暖融融的,解乏的很。
他腦子還有些糊涂,謝珩正披散著頭發(fā),低頭系自己外衣的衣帶。她頭發(fā)柔順,沒梳上去的時候顯得人也溫順了許多。
溫昶打了個哈欠,一鼓作氣從被子里坐了起來。
謝珩抬眼看他,小聲笑道,“醒了?”
光線昏暗,溫昶看不太清楚,只覺得這樣的謝侍郎好溫柔。
他點(diǎn)點(diǎn)頭,謝珩從枕頭下摸出發(fā)帶束發(fā),隨口道,“我要去柴鎮(zhèn)長選好的地方看看,這邊我昨天安排的差不多,你若是有空幫我盯著點(diǎn),不過應(yīng)當(dāng)出不了什么亂子。”
溫昶抹了把臉,一抬眼謝珩已經(jīng)站了起來,穿好衣服準(zhǔn)備出去了。
她眼波流轉(zhuǎn),似乎不經(jīng)意間抱怨了一嘴,“我去河里洗個澡,這天可真冷。”
說罷便出了帳篷,走遠(yuǎn)了一些,式微從天而降,身上還裹挾著清晨的露水,他落在謝珩身旁,滿身涼意叫謝珩打了個冷戰(zhàn)。
“都和你說了去帳篷里睡,你主子我還能差這一床被子怎么著?”謝珩打了個哈欠,接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式微,一杯自己漱口,秋日的早晚都很涼,這水在室外放了一夜,此刻格外沁涼。
謝珩捂著嘴,被這一口激的牙疼,她“斯哈”了幾聲,這才緩過來,人也頓時精神了。式微淺笑一下,漱了口又跟著謝珩去吃早飯。
“主子不是說要去洗澡?”式微捧著一大碗熱粥,吸溜吸溜的喝著,眼睛瞄著站在他身側(cè)的人。
“正經(jīng)人誰一大早去河里洗澡啊,”謝珩壓低聲音,環(huán)顧四周一圈,“這么多人,這不等著暴露我身份呢嗎?欺君之罪,到時候我就直接可以在忘川河里洗了。”
“那您剛才……”
謝珩看了眼身后,低聲道,“我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溫昶錘著酸疼的腰背出了帳篷,依舊穿著昨日那身衣服,發(fā)絲凌亂,只拿了發(fā)帶隨意綁著,哪里還有剛來時翩翩公子的影子?
穆婉嘉已經(jīng)起了,她如今的樣子與溫昶不相上下,都仿佛剛剛從哪里逃難過來的一樣,因此兩人看見對方時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不遠(yuǎn)處傳來噠噠馬蹄聲,有一個人背光而來,馬蹄飛奔揚(yáng)起灰塵,那人的輪廓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
燒飯的大娘先認(rèn)出了他,驚呼一聲,“哎呀,這不是淵渟嗎?快去告訴鎮(zhèn)長,他家淵渟回來了!”
柴淵渟翻身下馬,連夜趕路,他臉色蒼白,眼底烏青,加上天氣漸冷,他僵著手把馬拴在樹下,小孩子們看見他,嘰嘰喳喳的圍了過去,一口一個“淵渟哥哥?!?p> 他艱難的扯了扯嘴角,臉上吹的已經(jīng)沒什么知覺了。
一個小男孩扯著他的衣袖,“淵渟哥哥,你可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發(fā)大水好嚇人的!”
他的小伙伴們附和,“對啊對?。 ?p> 柴淵渟有心揉揉他的發(fā)頂,但是此刻手凍的有些僵。吉嬸輕拍了小男孩一下,“去,告訴鎮(zhèn)長爺爺,你淵渟哥哥回來了,誰第一個去我給他兩塊糖。”
孩子們一聽一哄而散,紛紛跑去找鎮(zhèn)長。
柴淵渟笑笑,臉僵硬著,說話不太利索,他只好放滿了語速,“吉嬸,我回來晚了,我爺爺怎么樣?”
吉嬸端了碗熱湯過來,帶著柴淵渟往回走,一邊給他介紹,“鎮(zhèn)長一切都好,就是老毛病犯了,這段時間咳個不停,”她嘆了口氣,眨眨有些濕潤的眼睛,她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劫后余生的笑來,“好在,皇上派人來了,是位京中的大人,給咱們帶了糧食還有過冬衣物,聽說還要在入冬前給咱們把房子重新蓋好呢?!?p> 柴淵渟抱著熱湯,唇貼在碗邊,牙齒都在打顫,“皇上仁厚,看來咱們這個冬天不用愁了。”
熱氣熏的他眉眼也跟著濕潤了,“吉嬸,是我不好,過了這么久才回來?!?p> 吉嬸拉著他在火旁坐下,又去屋里拿了件厚衣服給他披上,她抹抹眼睛,“瞎說什么呢,好男兒志在四方,鎮(zhèn)長也不想把你一直拘在無定鎮(zhèn)?!?p> “吉奶奶,鎮(zhèn)長爺爺來了!”
小孩子個頭不大嗓門不小,溫昶抱著他忍不住偏了偏頭,他笑著把小家伙放在地上,任這小鬼跑去火旁扒到那穿著粗布麻衣的人身上。
柴淵渟站起身,他身量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瘦瘦高高的。
溫昶率先作揖道,“在下溫昶,此次負(fù)責(zé)賑災(zāi)的工部侍郎謝珩是在下朋友,她今日有要事不在,我看公子背著藥箱,方才小虎又一溜煙的去找鎮(zhèn)長前輩,敢問公子可是柴鎮(zhèn)長的……”
“鎮(zhèn)長是我祖父,”柴淵渟拱手回禮,他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人,“閣下姓溫,是京城人士,又如此貴氣,莫非是溫家的那個溫?”
這倒是讓溫昶有些詫異,他旋即一笑,自報(bào)家門,“家父鎮(zhèn)國公溫允?!?p> “原來閣下就是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柴淵渟連忙又行一禮,“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shí)在是三生有幸。”
說實(shí)話,溫昶雖然出生起就封了世子,但是有記憶以來還是頭一回聽見這樣的稱呼。
他小時候久病不愈,游方高人說他八字薄,長公主便下了命令,不許稱他世子,府里都喚他少爺,外面有些人聽見了風(fēng)聲,便都喚作公子,再后來他入朝為官,聽得多的就是溫大人。
久而久之,人都忘了他以后可以襲爵這事。
如今聽見世子都有些不適應(yīng)了。
不過這人,怎么好像對京城知道的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