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對商人的關(guān)注(感謝麓眠的打賞。)
從那個吳姓富商開始和周乾討價還價的時候,朱元璋的臉上就沒有展開笑顏過。
周乾聽到吳姓富商的價格,心里有些覺得過低,他每斗白糖,藕粉給自己一兩銀子,還只能供給他們吳氏商行一家,這樣想來價格實在太低。
“你這是想作甚?”朱元璋奇怪,這一家全收購,到時囤積起來高價倒手賣出。
吳封海眼睛透出精明,他看周乾是個年輕人,便有些胡亂開價,豈不知自己算盤給落空了。
周乾手指在桌子敲著,屋子里安靜下來。
“狄老頭,咱也是做生意的,上次我記著咱那藕粉一斤是三兩銀子,我還不賣,后來蘇州府昆山縣的商人給了一斤四兩,還是幾家供應(yīng)的對吧?,F(xiàn)在他這一斗才給一兩?”
“一斗一兩銀子?虧。”
大明一斤等于十六兩,一斗等于十升,十斗為一石。
唐朝一斗約六斤,宋朝一斗約十二斤,明朝一斗約摸十八斤。
這吳封海一斗給自己一兩銀子,簡直太虧,當(dāng)初給燕王府和秦王府,比這個劃算多了。
可自己總不能每次都跑去北方給秦王和燕王吧。想了想,周乾覺得這次價格合適就成交。
若是只供吳家商行一家,那就只能是最低一斤三兩,給的少了,他可以另找銷售渠道。
賣給明朝的王公伯侯,比這個商議價值多了。
畢竟大明朝,用的白糖脫色法還是故元的鴨蛋清凝聚澄清法,但是脫色并不徹底,到了清朝才更加完善。
《泉州府志》記載,元末有百姓把黃土落入糖漿,發(fā)現(xiàn)糖變白,隨后經(jīng)過許多年的改進(jìn)發(fā)明,才變得爐火純青。
但目前為止,周乾并沒有在應(yīng)天府的鋪?zhàn)永镔I到雪白的白糖,自己的方法是最先進(jìn)的,要高價也是正常。
“周乾,管事。你們兩個知道咱這白糖藕粉貴,而且也最清楚,此人太沒有誠意,咱們走。”朱元璋說著故意拉周乾走。
“成,我聽爺爺?shù)摹!敝芮鹕恚鸵x開。
吳封海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可以商量商量,生意這事情,有商議余地?!?p> 好不容易打聽到貨源,吳封海自然不會放過,況且已經(jīng)見到白如雪的藕粉和白糖,到時候運(yùn)回去,利潤便很大。
“周老板,一斤我給三兩半吊,不能再多了。”
“可以,但是我不會只供貨給你們吳氏商行一家,若是同意,我們便可以簽個字據(jù),每個月交一次貨?!?p> 吳封海又琢磨,自己給每斤三兩半吊,除去工費(fèi)運(yùn)費(fèi)成本,賣給江南的大戶人家可以得利多少,獲利多少才是他最終看重的。
“成交。”吳封海拍板。
隨后又笑道:“白糖的方子周老板賣不賣?賣的話,我吳封海可以出五萬兩。”
朱元璋嘴抽了抽,白糖方子,藕粉工序就五萬兩,那這商人一年都要賺多少。
看到周乾沒反應(yīng),吳封海以為是他們不信,說到:“吳氏商行在江南一帶商鋪成百,不會騙你?!?p> 周乾笑道:“方子不賣?!?p> 吳封海看到這筆買賣溜走,有些可惜的道:“吳某不強(qiáng)求,我們簽,每個月準(zhǔn)時將貨放到碼頭,吳氏有專門的船只,會來接替?!?p> 走出應(yīng)天大樓,朱元璋就有些忍不住了,聽那個浙商的話,這些商人可是賺的如此多。
他不得不重新正視。
好幾次都想罵商人,但朱元璋想起當(dāng)初馬皇后說的,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奸商,有好有壞。
但朱元璋還是想吐槽。
只是他忍住了。
蔣瓛也怕自己這陛下忍不住開始噴商人。
一噴就會壞事,朱元璋自己跟周乾說他是鳳陽商人,身為商人肯定不會噴商人的,屁股決定腦袋。
朱元璋只是淡淡道:“小子,吳封海說還有三艘畫舫,咱想,這要是民戶,得賺多少年啊,咱都不敢想。”
“正是,而且朱皇帝對商人的稅是放寬又放?!敝芮?。
明開國前,在南直隸對商人征收官店錢,稅率是十五稅一,開國后放寬到二十稅一,不久又放寬到三十稅一。
對民間生產(chǎn)工具,生活用品,筆墨紙硯書用品,嫁娶喪祭物品,販賣后給予免稅。
明初商稅分兩種,一為營業(yè)稅,三十稅一那種。
一為通過稅,商品過渡口時的關(guān)稅類,平常按照比例抽取實物。
每縣設(shè)課稅局,府設(shè)課稅司征收這些商稅,統(tǒng)一由京師課稅司管理。
商人去各地經(jīng)商要有官府驗發(fā)的商引,記載寫明貨物種類,數(shù)量,販運(yùn)道里遠(yuǎn)近。
無商引者,以游民知罪。
京師城內(nèi)設(shè)兵馬指揮司管理管理市場,每日核準(zhǔn)度量衡器,檢查商人活動和物價等。
朱元璋道:“咱聽你這意思是嫌棄沒給商人多收的意思?”
“狄老頭你經(jīng)商的,周叔也是,我就是覺得有些寬松?!敝芮钪依项^也是做生意的,在做生意的面前感覺稅太高。
自己腦子進(jìn)水了吧。
朱元璋可不是笨人,自然看出來周乾對商稅有些意見,但他不好直問,問多了就得被懷疑。
到了洪武大街后,朱元璋便說自己還有家事處理,一會兒要回去了。
“老爺子,我還說請你去吃飯,怎么要回去了。”
“咱家里事多,標(biāo)兒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會說咱的?!?p> “彪叔這名字不好,字音容易撞到的,還是換一換。”周乾想到當(dāng)朝太子朱標(biāo),好心提醒道:“免得朱皇帝找你麻煩?!?p> 朱元璋愣了愣,這小子說的什么話這是,自己有那么……那么不是人?
兩人告別時,朱元璋心里不踏實又站著說了會兒。
朱元璋提示道:“方才咱看你對商稅有些想法,不妨說說?!?p> “這合適嗎?你也是商人?!敝芮瑩u了搖頭。
“那怎么了,咱爺兩隨便說,就說說商稅的事,你覺得當(dāng)今陛下對商人的制度如何?”
“不咋樣。”周乾道:“你知道宋朝為啥那么富,這其中一半有商稅給它起了作用,不然怎么稱富宋,大明這一點(diǎn)跟它比,差的遠(yuǎn)?!?p> “奧。”朱元璋呵呵干笑,依著自己對這小子了解,他說的話不可能是發(fā)癔癥了,估摸著,他對商稅也有一番見解的,不,應(yīng)該是有什么建議。
“狄老頭,我覺得,朱皇帝這一點(diǎn)并不咋樣,做的不好?!敝芮^續(xù)看著他說道:“他把商人這塊肥肉都給直接丟掉了,百姓一年能種多少糧食?還不如商人。
多收商人點(diǎn)兒錢,給官員稍微多發(fā)一點(diǎn)兒,讓那些清廉的官員也有銀子補(bǔ)貼家用,貪官撐死,清廉的官員都沒米下鍋?!?p> 朱元璋拍拍他的肩膀:“誰告訴你的啊?咱之前不是記得你有的事情給忘了嗎?”
“對啊,忘了不好的,但大明是我心中的圣地,忘了什么都不能忘了大明的事情?!敝芮槐菊?jīng)的瞎說。
他這是編的,就看朱元璋信不信了。
朱元璋則是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周乾繼續(xù)胡扯,說什么大明的事常和國子監(jiān)還有藍(lán)玉他們說,知道的就多了。
“你這話,咱勉強(qiáng)信,但你當(dāng)時醒來,也跟咱說過朱皇帝和太子的事,不過咱倒是聽說太子身體不好,這點(diǎn)咱信你。”
呃……周乾臉微微一紅,轉(zhuǎn)而一臉篤定道:“我略懂些卜卦?!?p> 總不能說自己做夢夢到吧,那別人會覺得,怎么啥事都讓你夢到了,這事不該皇帝夢到嗎。
朱元璋一來對周乾并不猜疑,二來他也見識過劉伯溫當(dāng)年的本事,又擔(dān)心這孩子想起當(dāng)時昏死的事,他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過去了,不提了,你繼續(xù)說說商稅的事情,咱愛聽?!?p> “你知道宋朝的商稅吧?!?p> “咱知道,宋朝商稅分兩種,過稅也有,每關(guān)百抽二,住稅百抽三,前者針對行商,后者針對坐賈。”
“宋朝因為商稅制度,重視到商人群體,根據(jù)利益調(diào)整,尋找收益的最大好處?!?p> 朱元璋也不傻,他也是熟讀各朝歷史的,宋朝那可是保護(hù)商稅利益,還提高了商人地位,甚至允許商人入仕。
“那樣不就是提高商……咱們商戶的地位嗎,朱皇帝肯定也知道。”朱元璋道:“行商流動性太強(qiáng),不利于朝廷的安穩(wěn),況且一旦商入仕,那些官員不久又多了貪污的路子,買官賣官?”
“宋的海船發(fā)達(dá),大明也可以造船出海做生意,海洋之外,可有銀錢礦石在,朱皇帝不知道罷了,有了銅礦銀礦這些,大明還不愁富強(qiáng)。”周乾道。
朱元璋冷哼一聲:“那韓非子還說過,商賈外積,工商重,則國貧,如果都去經(jīng)商,糧食囤積,農(nóng)戶反而更加吃不飽了?!?p> “大明許多官員為何棄官從商,也是不夠溫飽才去的,所以也不是經(jīng)商的都會餓死?!敝芮溃骸鞍傩盏募Z食總是不夠吃,除了天災(zāi),還有個原因就是農(nóng)具,肥料,糧種,水利這些不夠,農(nóng)學(xué)社就很有必要?!?p> 說著說著,周乾看向朱元璋。
周乾一愣:“狄老頭,你也是商戶啊,聽你這口氣,怎么還贊成朝廷抑制商人?!?p> 朱元璋心下一沉,自己習(xí)慣性的辯論,忘了他假身份了,“咱……這不是跟你商討商討嗎,就事論事。”
“也是……”周乾覺得這么說也對。
蔣瓛咳嗽幾聲,道:“好像,下雨了?!?p> “有雨滴?感覺起風(fēng)了?!敝芮⒖瘫晃^去,仰面朝天。
枯木總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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