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會輕功的人有很多,但若是像莫邪這樣的就很少了。他走的時候在練功,作的時候也在練功,就連睡覺他也不落下。
阿澤要找的就是他。
要找一個人,要那看他是個什么人。劍客就要去那最熱鬧的酒館里找,乞丐就要去最繁華的集市里找。
阿澤是劍客,但并不會找人。
但有時候你越是著急,那么你就越找不到。
阿澤不急,劍已回鞘,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鞘里的劍,在路上走著。
阿澤找人是不會用眼睛的,他喜歡聽。
聽!
旁邊有個賣煎餅果子的,這是從城西過來的大叔。
一個賣煎餅果子的大叔自然誰也不會在意,但阿澤還是走了過去。
一個人若是能夠做到心無一物,那他不是個高僧就一定是一個跟蹤高手。
阿澤早就看到了前面有一位白衣少年,別人看臉,但阿澤卻盯著他的腿看。
地是青石鋪就的,別人的腳一前一后,而他的腳卻是前腳剛落地,后腳就上來了。
也就因為這樣,他比別人快了不止一倍!
阿澤也跟了過去,這是他的野獸本能。
沒有人是可以追上莫邪的,江湖上曾經(jīng)以“盜圣”白玉湯為首的錦衣賊一伙本來在魯王府偷得寶玉,但也被莫邪中途劫走,一伙人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在黃家堡一帶失去行蹤。
莫邪的輕功真是邪門!
阿澤雖然跑不過莫邪,但瞬間的爆發(fā)力卻是世上罕見的。
此時,兩人之間隔著一位婦女,一名兒童,還要一位乞丐。
阿澤在奔跑中靈活的轉(zhuǎn)向,越過婦女,凌空一翻,又到了兒童的前面。
又是一個側(cè)滾,腳!
在莫邪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雙腳。眼神是冷的,劍已經(jīng)出鞘!
獵人追上了獵物,眼神大概就是這樣吧。
劍光四射,左邊,右邊,上面,下面。
腿!
腿如鋼棍,腿法如棍法,人是躺著的。
劍已經(jīng)回鞘,莫邪也落回地面。
“好劍!”莫邪抬起一只腿,眼睛看著阿澤。
阿澤的手握住劍柄,依然沒有開口。
“莫邪,輕功天下第一!”阿澤道。
平時他是不會隨便夸獎別人的,看來莫邪的腿已經(jīng)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劍客大多講究快,準,狠,而莫邪的武功就像高山流水一般清新脫俗,世上的人不正一直苦苦追求這這種世外高人的境界嗎。
只是莫邪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境界,真是世上最出色的男子了。
“是你師傅叫你來的?”莫邪道。
莫邪知道剛才比試兩者看似不分勝負,但若是對方失去了之前的先手,那么自己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腿纏住他的手,如此劍便失去了作用。
劍都沒了,阿澤還能殺人嗎?
阿澤道:“是,也不是。”
周圍的人已經(jīng)遠遠的躲開了,這是阿澤第一次在普通人面前施展劍法。
這首先犯了殺手的大忌!
阿澤一直在看著眼前的莫邪,可是一眨眼,人呢?
人就在旁邊的屋檐上!
白衣,長發(fā),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若是在平時,肯定有不少少女對著莫邪狂呼亂喊,可是現(xiàn)在只要蕭瑟的風吹過。
風,風帶動衣袍飄舞。
莫邪難道要跑了嗎?阿澤的輕功是遠遠不如他的。
阿澤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劍柄,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劍是那么的渺小。
劍若是打不到對手身上,那他又有何用?
此時門開了。
門自然是人開的,是誰?
若是一般人就算了,可是人來了,阿澤的劍就難免傷及無辜。
白影!
劍尚未出鞘!
可是莫邪依然沒有碰到阿澤,腿被一只手握著。
人在空中,腿卻被人握住了?!澳阋呀?jīng)輸了,你何必再出招。”阿澤看到一個藍袍老人正站在門口。
莫邪出招了,但阿澤以不變應萬變贏了他。
莫邪身形一翻,落入地面。
阿澤也收回了邁出去的腿,劍噌的一下回到了鞘里。
鞘是鐵鞘,用蛇皮包裹。涼涼的感覺傳到了阿澤的神經(jīng)。
老人的眼角有很多皺紋,等到他看阿澤的時候,皺紋卻消失了。
老人笑了,道:“好劍!”
阿澤道:“我還沒有出劍呢?!崩先说氖稚炝顺鰜?,一伸手,劍就出鞘了。
阿澤的劍!
手無疑是蒼老的,劍尖是冰冷的。老人手指捏著劍尖,道:“你叫楚阿澤?”
阿澤的瞳孔一縮,自己的名字何曾被人提起!
光線折射在劍刃上,老人換了個角度,眼睛被光刺的閉上了眼皮。
“劍光總是能令人興奮?!崩先说馈?p> 老人的手有很多繭,繭也是老的。沒有人知道這位老人是什么身份,藍袍,白發(fā),瓜子臉,臥蠶眉。
門關了,就像它開時那么突然。人走了,也像他來時那么突。劍呢?
劍就插在地上。
入土三寸,斜斜的插在地上。好像一座墳墓。
莫邪的腿沒有動,阿澤的手還在空著的劍鞘上。
“我該走了?!蹦暗?。
阿澤的嘴緊緊的咬著牙齦,眼神突然變得血紅起來。
揮拳!
一拳一拳的打在莫邪身上。
奇怪的是莫邪的身子好像是軟的一般。
腳!莫邪的腳連連點地,每一步都成功避開了阿澤的鐵拳。
拳法,是跟“震萬山”學的,可是他現(xiàn)在死了。
死人的拳法當然不會有用。
但阿澤是活的,年輕的軀體就像發(fā)怒的猛獸一般暴躁血腥。
莫邪笑了,眼前的少年失去了冷靜,也就失去了殺手的尊嚴。
他已經(jīng)不配和自己交手了。
“你若是就這樣倒下了,誰會為你傷心!”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莫邪便消失了。
人走了,劍還在。
可阿澤是否還能再握住這把青雨劍呢?
阿澤的心已經(jīng)死了,在父母死去的那天就死了。
師傅教給他武功,讓他變成了一名殺手。
人不是野獸,人性更不是可以輕易抹去的。
阿澤是否能夠重拾尊嚴。
“他是誰?”長街盡頭,有一處茶攤。
阿澤是站著的,眼睛看著茶館掌柜。
聽雨樓分部眾多,這里就是其中之一。
茶館老板是一位中年人,頭上戴著方巾。
“不知道,”茶館老板道。
阿澤等了等,道:“查!”
茶已涼,但阿澤動都為動。
茶館老板的手里有一壺清茶,此時正在倒茶。
可他的眼睛卻在看著桌上的另一只手,那雙黑黝黝的手正在蘸著水寫字。
又是一位神秘人!
刀在背上,刀環(huán)有紅綾,不知是不是血染的。
茶滿,刀客一飲而盡。
碗一翻,碗底有一張紙條。
茶館老板拿起紙條,看著那已經(jīng)走在長街上的背影,愣愣出神。
阿澤是一位劍客,劍客自然喜歡酒。
說到酒,他便想起了街邊那座孫坨子開的酒館。
阿澤的心是冷的,酒能夠給他帶來溫暖。
像這樣的人一個人是呆不住的。酒館還是那個酒館,門卻已經(jīng)倒了。
地面一片鮮紅,是酒嗎?
紅酒可是皇宮貢品,這樣一個破酒館怎么可能有呢?
一,二,三,四..……
數(shù)到第四具尸體阿澤便數(shù)不下去了,孫坨子已經(jīng)死了!
鼻息已經(jīng)沒有了,眼睛卻還大大的張著。
手已經(jīng)冰涼的僵住了,阿澤握著不知給別人倒了多少次酒的手,心里似乎正在泣血。
人已死,血未干!
桌子倒了,凳子散了,酒壇碎了一壇又一壇,是誰干的!
阿澤的眼睛失去了光澤,里面裝滿了憤怒。
提起地上的一具尸體,是那天在這里喝酒的人。
阿澤當時也在這里,還把老人要的“碧血沙”給了他呢,怎么就.....
手漸漸握緊,隨后又一松。
這具尸體倒在了酒桌下面,嘴邊有血跡,胸口更是看出被人用指功傷過。
另一人死法更慘,喉嚨有青得發(fā)紫的掐痕,臉上更是一副驚佈的表情。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可是這些人身體強壯,常人忍都不敢惹的,怎么會死在這里。
腳在血泊中走著,柜臺上正躺著一個人。
死相奇特,不是外門兵器造成的。而且身上有不同種傷痕,是被人聯(lián)手打死的。
還有一個人!
阿澤的神經(jīng)又繃了起來,找到他!朝周圍看看,根本就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更別說尸體了。
阿澤又想到了一處地方,腿帶著身體來到后院。
尸體!
是那個去上茅房的人!
阿澤的眼睛突然變得很清澈,清澈的可以看到有閃光發(fā)出!
頭朝著茅房,他竟然還沒走到就毒發(fā)身亡了。
阿澤是一位殺手,可若要讓他如此巧妙的殺死這四個人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孫坨子會武功,他本是知道的。
阿澤不需要想,就知道老人臨死前的悲傷和無奈。
躲了二十多年,還是死在了仇人手下。
阿澤的手在顫抖,他知道老人一直在為自己過去的罪行贖罪。酒館是孫坨子唯一的慰藉,可這里卻變成了死人堆。
阿澤同時也在恨自己的弱小,即便是殺手,也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
仇要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