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院是寒山寺歷代主持的居所,供奉著藥師琉璃光如來的舍利子,以往主持師父都會在寒山院為前來問診求醫(yī)的女眷診治,但自何真仁成為主持后,改在露重院接待香客,寒山院便再無香客出入,至今已經(jīng)十余年。
在場女眷紛紛低聲交談,目光已從最初的輕視轉(zhuǎn)變?yōu)槟?,郭淑人心里松了口氣,既然何主持出面,那夏家大小姐身上的臟水就能徹底洗凈了,接下來就看潑臟水的人如何解決了。
李媽媽在蔡氏耳邊動了嘴皮子,蔡氏這才打起精神道:“有勞何念師父告知我家大姐兒的下落,只是我心里實在放心不下,不知主持師父是否方便,讓我和瑤姐兒去看看大姐兒?”
“自然,不過師父一向不喜俗事叨擾,就請蔡施主獨自前往,其他施主回房歇息吧。”說完行了佛禮,準備邁開步子。
郭淑人微微一笑:“可恐怕不妥,女子清譽勝于生命,現(xiàn)在夏大小姐被人污蔑之事還未有結(jié)論”,看著其他女眷不贊同的目光,又慢悠悠補充道:“更何況既然這丫鬟言之鑿鑿的說有一個武功高強的賊人闖進了寒山寺,那誰又知曉賊人現(xiàn)在何處?誰又能安心歇息?”之前說風涼話的女眷們不由臉色發(fā)青,其中一人開口道:“既然寒山寺進了賊人,理應搜寺排查,我們各自回去恐給了賊人可乘之機,不如我們一起去寒山院,大家留在院子里不進室內(nèi),也算不得破壞了主持師父的規(guī)矩,一來可以降低危險,二來還能為夏大小姐見證?!?p> 一眾女眷附和的更大聲:“對對,沒錯?!?p> 何念見此情景,也不再推辭,“既然如此,還請各位施主隨我來?!闭f著當先一步離開,眾女眷紛紛跟上。
郭淑人命人拎著那縮成一團的小丫鬟,也快步離開。
寒山院內(nèi),一個身穿暗色道袍的年長女子正在聽寺內(nèi)小尼姑稟告,直到紛雜的腳步聲若隱若現(xiàn)的傳來,才朝著小尼姑揮手,拿起銀針走向榻上昏睡的女子,小尼姑見狀立刻轉(zhuǎn)身離去。
夏樂尋手上一陣刺痛,不由皺緊眉頭,只聽頭上傳來一聲輕笑,頓時感覺手上的疼痛更加難忍,不得已睜開了雙目,卻什么也看不清,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漸漸清明。
眼前的人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長的慈眉善目叫人見之可親,圓圓的臉上露出笑意神似救苦救難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慕瑾心里不由感嘆,這個老尼姑還真沒白費老天給她的這張臉,要不是之前將她查了個底朝天誰能相信,想著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合谷穴處輕微紅腫,呼吸間濃濃的檀香味夾雜著地丁草極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又隨晨風飄向窗外,最終了無痕跡。
地丁草,無毒,汁液清香,涂抹在銀針上可將人的痛覺放大百倍,果真是用毒高手。
“嘶”,夏樂尋痛呼出聲,看著包裹的粽子一樣的手臂眼淚蓄在眼眶,強忍著道:“我,我全身上下,都好痛,尤其是手臂,主持師父,我,我。。?!?p> 何真仁眸光一閃,“不必驚慌,施主逃跑過程中從山坡上滾落下來,故而如此,施主所受之傷看似嚴重,但皆為皮外傷,只要安心休養(yǎng)不日即可痊愈,”說著一頓:“不過施主手臂上的刀傷卻極為嚴重,恐會留下疤痕?!苯又p聲安慰道:“老衲這里有一藥方,施主讓人制成膏藥涂抹在傷口處,雖不能恢復如往昔,但不仔細瞧是看不出的。”
真是我佛慈悲。夏樂尋眼淚劃過臉頰,強支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卻被何主持伸手輕輕按下,重新躺回榻上:“樂尋能夠撿回一條命就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何還敢奢求其他,幼時主持師父就從湖里救出樂尋性命,現(xiàn)在又從惡人手下救出樂尋,還贈予樂尋藥膏,這讓樂尋如何感謝主持師父?”
何真仁臉上臉上露出笑容:“沒想到施主還記得此事?!蹦且荒晁齽倓偖斏虾剿轮鞒郑H自去夏府拜訪,路過湖邊見一幼童在水里掙扎,便跳下去救人,后來才知道那幼童是夏府大小姐。
“如此大恩,如何忘懷?”夏樂尋正色道:“將來若有機會,定會報答主持大師?!毕炔徽摴媚棠涕L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針扎,就憑你當年先是眼睜睜看著夏姑娘被堂妹推到湖里、等她快死了才救上來,后又還借著這事跟夏府攀上了關(guān)系,就憑這一點,你從今往后也別想好過。
何真仁臉上笑意更深:“出家人與人為善,實屬應當,施主不必放在心上?!钡饶愠闪藵}川郡王妃,嫁入宣王府,回報的機會還有很多。
夏樂尋不想再與這口蜜腹劍的老尼姑多說一個字,當即臉上露出虛弱的神情,閉上眼睛裝作體力不支昏睡過去的樣子,心里算計著時辰:按照蔡氏的腳程,現(xiàn)在應該到院門了吧。
蔡氏看著寒山院的木門,不禁一陣心驚肉跳。
李媽媽嘴角微撇,快步上前推開木門,轉(zhuǎn)身對蔡氏恭敬道:“二太太快些進去吧,早些將大小姐接回府,老夫人還等著呢?!?p> 蔡氏一聽‘老夫人’就渾身一抖,咬著牙一鼓作氣進了院內(nèi),剛打開門就被濃濃的檀香味嗆的咳嗽不停,偏又極力忍住,眼角都泛紅了。
蔡氏一向看不起何真仁,往日顧及著夏老夫人對何真仁尚有五分恭敬,如今心如亂麻半點顧及不上,沖入屋內(nèi)對何真仁直接開口道:“聽說我家大姐兒在主持師父這里修養(yǎng),著實叨擾師父,我這就帶大姐兒回府?!闭f著就要帶人走進內(nèi)室。
何真仁眼中閃過不悅,仍舊溫聲道:“阿彌陀佛,老衲與夏施主有緣,今日相見皆是緣分,何來叨擾之說,不過夏施主如今不能離開?!?p> 蔡氏被駁了面子,心中不由惱怒:“主持師父這是何意?”
“阿彌陀佛,剛才寺內(nèi)發(fā)生的事小徒已告知老衲,”何真仁不疾不徐:“既然有人一口咬定寒山寺內(nèi)進了賊人,為了保證寒山寺眾位施主的安全,剛才老衲已經(jīng)命人搜寺,想必馬上就會有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