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寬想到自己會出名,昨晚謝幕演出結束之后,幾乎所有參加影展的嘉賓都邀請過他幫忙作曲寫歌,但沒想到娛樂記者竟然把他看做娛樂明星,瘋狂的追捧。
《星洲日報》的頭版,幾乎用了整個版面大書特書他昨晚在謝幕影展上的風采,溢美之詞像是不要錢一般丟過來,讓陸紹寬這個始作俑者都感到臉紅。
“百年難得一遇的作曲家?!?p> 有點林傾瑕五十年難得一遇的美女的意思。
“新加坡歌壇新一代旗手,創(chuàng)作型天才?!?p> 陸紹寬懷疑對方是不是收了慧姨的黑錢,而且新加坡有歌壇嗎?
不過《娛樂早報》的報道可就不那么讓人高興了。
連篇累牘介紹了林傾瑕的感情經(jīng)歷,隱晦的諷刺,又拐彎抹角的抨擊陸紹寬和林傾瑕是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倒是對《太陽照常升起》和《冷雨夜》這兩首歌,《娛樂早報》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既顯得報紙客觀公正,又將陸紹寬的才華和人品剝離開。
有點下作。
把報紙放下,陸紹寬將抄錄好的《白牙》包好,直奔機場。
林傾瑕的航班比他要早得多,當陸紹寬趕到候機大廳的時候,林傾瑕正和胡音萌說著悄悄話,不遠處覃翰臉色復雜。
“林小姐!”
“阿寬!”
雖然表情激動,眼神歡喜,但林傾瑕還是控制住了情緒,并沒有故意去刺激覃翰,恰恰她認為自己已經(jīng)不需要通過刺激覃翰來證明什么。
從感情泥潭里走出來的姑娘完全恢復了理智。
陸紹寬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說什么,或者說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胡小姐?!标懡B寬笑著跟胡音萌點頭,轉向覃翰,也微微點頭致意。
胡音萌遠比昨天在菜館時更要熱情,但又有些恭維和討好。
“陸先生,我是你的歌迷?!?p> “不敢!”陸紹寬笑著客氣道:“我是胡小姐的球......影迷?!?p> “好了,不打擾你們卿卿我我了,免得傾瑕又要背后講我的壞話?!焙裘葥]揮手,走到覃翰面前,道:“走啦阿翰,請我喝杯咖啡?!?p> 目送兩人離開,陸紹寬不得不感嘆,胡音萌是個聰明又狡猾的女人,情商高的離譜。
這樣的性格讓人很難討厭,但想要喜歡,也同樣難。
她能給你戴高帽,也同樣能給你戴綠帽。
氣氛有些尷尬。
林傾瑕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習慣性的伸手攏了攏頭發(fā),問道:“你手里是送給我的禮物?讓我看看!”
很霸道的搶過來,見到是一個類似日記本的冊子,她稍稍有些失望,也沒有翻開,撅著嘴問道:“難道是情書?”
“......”
陸紹寬尷尬的解釋道:“情書就沒有,不知道林小姐喜不喜歡情詩?”
林傾瑕笑吟吟的不說話,等著下文。
清清嗓子,陸紹寬慢慢吟誦道:“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p> 林傾瑕攥緊小粉拳拍他的心口,嬌嗔道:“我讀書少你別騙我,這明明是卞之琳先生的《斷章》。”
“......”陸紹寬猛地撓頭,老臉一紅,沉吟道:“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而你在想我?!?p> 林傾瑕輕啐一口,扭扭捏捏的小聲道:“我才沒想你?!?p> 似乎哪里不對......
她回味看似不通順的四句詩:
螃蟹怎么能剝我的殼?應該是我剝螃蟹的殼。
筆記本如何寫我?我寫筆記本才對。
漫天的我也不會落在楓葉和雪花上。
自己自然也沒有想他。
然后,她猛地愣住......
“走吧,我送你?!标懡B寬拉起放在座位旁的行李箱,先邁開步子。
林傾瑕捧著厚厚的“日記本”跟在身后,一會低頭踢著腳尖,一會抬頭大膽的看著陸紹寬的背影。
走出候機大廳,林傾瑕收回目光,茫然的看向天空。
陸紹寬拎著行李箱站到她身旁,想了想,柔聲道:“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p> 再一次的,林傾瑕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捏了一下,甚至有一種拒絕了阿寬的負罪感。
想了想,她挽住陸紹寬的胳膊,靠近,悶聲說道:“如果有時間就飛來看我吧,我把聯(lián)系方式寫給你。”
她立刻去找筆,翻開手中的“日記本”,目光停在密密麻麻的英文上,錯愕不已。
“這是?”
“我想把這本書出版,正好你去夏威夷,還要麻煩你?!鳖D住一下,陸紹寬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旅途太無聊,你也可以用來打發(fā)時間?!?p> “你寫的書?”林傾瑕再一次震驚了,她發(fā)現(xiàn)陸紹寬越來越神秘,失聲問道:“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陸紹寬心里得意,面上卻很淡定:“你知我是一個廚師,既然能看懂菜譜,隨便寫點東西也很合乎邏輯吧?”
林傾瑕香肩聳動,風情萬種的嗔了他一眼,似怨還怒道:“你千萬不要講這是什么廚師的自我修養(yǎng)?!?p> 陸紹寬伸手摟著她的肩膀晃了晃,笑道:“又說我的詞,越來越默契了?!?p> 將林傾瑕的羞澀盡收眼底,陸紹寬正色道:“我話先說好,這本小說只是閑來無事寫著玩的,如果可以的話,你就試著出版......”
“交給我好了?!绷謨A瑕拍著鼓囊囊的胸口,她對陸紹寬有一種盲目到慘無人道的篤信,不過又狐疑著問道:“憑你的人脈,這本書在新加坡出版不是更容易?”
搖搖頭,陸紹寬解釋道:“我這本小說并不適合新加坡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它是一種偏向西方的敘述方式和背景,興許在國外更容易發(fā)表?!?p> 《白牙》這本小說在非西方地區(qū)發(fā)表只能是明珠暗投,它內(nèi)在的價值觀就注定其更容易引起西方人的感情共鳴。
更何況這本小說一但在西方發(fā)表出來,絕對能將他的B格拔高,好幾層樓那么高。
“對了,如果你有閑暇,可以幫我修改一下書中的謬誤,這本書算你我合著怎樣?”
面對陸紹寬拋出來的這個糖衣炮彈,林傾瑕遲疑了。
她有一顆文藝的心,但更有自知之明,糾結了好半天,沮喪的拒絕道:“合著就不必了,不過我可以掛一個校對的名字,怎樣?”
陸紹寬贊同道:“聽你的!”
林傾瑕又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小說能順利發(fā)表,稿費和版權方面......”
“你可以做主?!?p> 林傾瑕搖頭,美目含怒,沒好氣的嘟囔道:“我還是給你打電話吧。”
扯下一張白紙,林傾瑕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寫下,仔細的折好,塞進他西服里邊的口袋,輕輕拍拍才安心。
“我馬上要登機了?!彼p手攥住行李箱的拉桿,不安的看著陸紹寬。
陸紹寬壯著膽子在她耳垂上輕輕印了一口,很快就放開,看著俏臉殷紅的林傾瑕,他曲臂橫在胸前,笑道:“如你所愿,女王陛下?!?p> 林傾瑕不解的看著他。
陸紹寬憋著笑道:“請女王陛下登基?!?p> “......”林傾瑕甩給他一個白眼,搶過行李箱轉身,忽然扭頭踮起腳尖,溫潤的朱唇和耳垂一觸即分,她歡快的托著行李箱,邊走邊說道:“別想占我的便宜,這下公平了。”
飛機從跑道上滑行,加速,沖上云霄,林傾瑕捧著懷里的“日記本”忽然羞紅了臉。
小心翼翼的翻開,仔細閱讀,他的字飄逸卻并不難看,筆鋒硬朗,雖然是英文,讀起來也并不吃力。
慢慢的沉浸到小說當中,她呢喃著,以書中主人公的視角:“阿吉覺得婚姻就像買鞋,把鞋帶回家,卻發(fā)現(xiàn)不合腳;看在鞋子式樣不錯的分上,他將就著穿了。過了三十年,一天,鞋子突然自己爬起來,走出了屋子。她走了。三十年?!?p> “她在人世間越感到幸福,想到天堂的時候就越少。”
“處在熱戀中的情侶吵架,過不了一秒就會抱在一起。較成熟的戀人吵架,剛走到樓上或是隔壁房間,就會消氣,回到對方身邊。如果兩人的關系已經(jīng)處于崩潰邊緣,那么其中一個就會出門,起碼走出兩個街區(qū)甚至分處兩個國家,心里才會有所觸動?!?p> 合上小說,她仔細回味著,然后又信手翻開“日記本”,視線被這一段話黏?。骸熬拖瘳F(xiàn)在,我越了解他,就越不喜歡他?!?p> 大概她正相反。
默默放下“日記本”,揉了揉眉心,沮喪的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對這么沖動的決定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