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沿道:“現(xiàn)在就把這多出來的九千兩散下去,讓人分頭去買下張路遙設在各處販售的糧食??磥砦覀冞€要多籌點銀兩,錢莊和賭坊再多拿出來點,萬一明天陳炎送到的賑災糧比預期多了,也可以隨時買回來?!蹦銈儸F(xiàn)在就親自去盯著,有什么問題還是到這間密室來商量。
兩人馬上就出去召集手下辦事,陳沿則回到自己內衙,探聽張路遙的動向。幾名親信早已在陳沿客廳中等侯,將早上派兵運糧、四處張貼數(shù)千張告示的情況細細向陳沿匯報。陳沿問了一句:“這么多告示都由誰來寫的,為何是我分內之事卻沒人向我請示?”
一名屬吏說道:“是張路遙直接請全真派弟子和一些金陵派的人帶著避難到此的秀才在城中各處街坊張貼,告示想來也是他們連夜寫就。不過屬下有些不明白,今早去碼頭運糧的衙役回來說一共才兩千石左右的糧食,別說災民,就算全給了城中百姓也不夠吃兩三天的,告示卻說一旬之內的糧食供給無虞,請大家不要在價高時囤糧,難不成后面還有糧食要來?”
正說話間,忽然有人來報,說是剛回來不久的衙役又要被召去碼頭,護衛(wèi)運糧的車隊,聽說是本應明日清晨才到的直隸救濟糧提前大半日到了,現(xiàn)在正等在碼頭上卸貨。
陳沿聽后一驚,對屬吏道:“你親自快馬去碼頭,問清一共運了多少糧食過來?還有看看水師那邊有什么動靜,是不是有水師官兵接收金陵來的糧食,速去速回,我在這里等你消息。不,你到項琛家找我,快去!”說完,陳沿來不及用午餐,獨自一人快步又走回項宅,在密室里等來剛忙碌完的項琛,將最新的消息又和他說了一遍,然后又遣人通知身在桂花巷的陳溯,讓他安排好事情后也盡快趕來。不到半個時辰,去往碼頭的陳沿親信來報,金炎此次共籌得五千石糧食,其中兩千石已經(jīng)直接裝車往城內送來,還有三千石正在卸船,放在碼頭倉庫內,水師那里好像沒有動靜。然后那人遞上一封草草封口的書信,說是有一名押運官自稱認識同知大人,讓他帶過來交給陳沿。陳沿打開密信,快速看一了一下喃喃道:“瘦死的駱駝果然比馬大呀?!表楄柧烤拱l(fā)生了什么?陳沿揮退了下屬,對項琛道:“金炎船上的護送的官兵有巡府大人的人,那人密報從金陵出發(fā)的船上的確只有三千石,但金炎門生故吏密布,雖說多在北方,但沒想到南方還有那多少人和他相熟,船隊日夜兼行,一路多有停靠,足足又收納了兩岸文人鄉(xiāng)紳的捐糧兩千石,張路遙親自到碼頭迎接,那三千石也是按張路遙要求,先放進碼頭倉庫。想來是準備還給水師的?!?p> 不一會功夫,陳溯也趕了過來,說是各個售糧攤點上陸續(xù)又有大米補充,問下一步該如何處理?陳沿道:“這應該是張路遙能動用的最后兩千石了,趕緊吩咐下去,有多少買多少,賭坊和錢莊都再各出五千兩,我們今天就坐鎮(zhèn)在這里,到明天看張路遙如何收攤?!表楄「项D時熱鬧起來,各色人等如流水般來回進出,報告購糧的情況,申時過半之時,差不多又買了將近三千石,幾乎占了張路遙出售糧食的四分之三,各處糧攤所剩都都已售磬,但一名衙役匆忙跑來,一個消息將三人都嚇了一跳,張路遙又將運糧車隊調往碼頭,去運那暫存在碼頭糧他的三千石大米。陳溯大驚失色道:“表弟,我們手上沒多少現(xiàn)銀了,三千石要一萬多兩,賭坊和錢莊再抽銀就開不下去了!再買下去可能要無利可圖了,萬一他手上還有糧食,那我們可要血本無歸了,不如趁著糧價還可以,在府內各縣都拋了吧?”
陳沿額上青筋直暴,厲聲道:“看來還真小看了張路遙,他必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在收糧,想要撐爆我們,表兄你是糊涂了吧,現(xiàn)在拋不是正中他下懷,到時別說不能扳倒張路遙他們,我們還能不能立足此地都成問題了。他那是孤注一擲,我們只把牢牢把住手上的糧食,他翻不了天!”
項琛附和道:“陳大人所言及是,我看張路遙動用那三千擔非但不是壞事,極有可能對我們大大有利,二位想想,水師明早就要出發(fā),如果他們少了官糧會怎么辦?不用我們出手,水師就會把知府大人架到火上?!?p> 陳溯道:“萬一水師要求我們退還他們三千石呢?我們就這么快翻臉不認人不成?”
陳沿道:“那倒簡單,到時我們人不見了不就成了,他們找不到我們,又不能誤了船期,那有什么辦法?或者多多少少應付個幾百石給他們,反正水師賣糧這種事無論我們如何應對,他們都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要怪只能怪水師太貪,連官糧都敢出借!”
陳溯又道:“可是現(xiàn)銀不夠了,就算請示揚州也來不及調銀了?!?p> 陳沿道:“錢莊能不能再出五千兩,這會馬上再派人到鄰縣調銀,兩三千兩也好的,我們三家是不是自己也先墊上一些?我們每人再拿出三千兩如何?反正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到時把自己墊的先取回來。”
項琛道:“我沒問題,這就可以拿來?!标愃萜鋵嵤侨酥凶钣绣X的一個,但也是最不情愿冒險的一個,不過見兩人如此一說,無奈也只能點頭答應。
不一會又有人過來密報,陳沿聽后,愁眉大展,笑著對兩人說道:“張府廚子來報,說剛剛張路遙讓人往后廚送了十石大米,還說什么‘今朝有酒有朝醉,明朝不做餓死鬼!’,看來他真是沒轍了,破罐破摔,兩位盡可安心,哈哈哈……”
酉時剛過,天色未暗,娟姐就早早的來到丹桂居,說是應丹字號套房的程公子之邀而來,在門房足足等了兩柱香時間,總算有小二過來帶去一間上房,屋內兩個小孩倒也不哭鬧,房中茶幾上擺著各色茶點,那名程公子就在屋內端坐,見小二帶著娟姐過來,忙起身笑道:“勞煩大姐今晚就在這里住上一晚,幫忙照看一下這兩位小姑娘?!?p> 娟姐連忙施禮,道:“不煩,不煩?!?p> 程公子面露難色地說道:“娟姐,你幫我這個大忙,本公子十分感激,只是隨身攜帶銀兩不多,之前去錢莊想兌點現(xiàn)銀,不曾想陳記錢莊居然連區(qū)區(qū)千兩的銀票都兌不出,我如果只賞個三五十兩的也著實拿不出手?!?p> 娟姐在心中狂呼,可以了,五十兩三十兩都可以!剛想說公子隨便打賞點都行,程公子接著又說道:“娟姐,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可以透露個消息給你,不知你有沒有膽子?能不能發(fā)財就看你膽量有多少了?!?p> 娟姐心中大喜,忙道:“有,有,承蒙公子厚愛,小女子也算經(jīng)常在江湖走動之人,豈有不敢之理!”
程公子問道:“聽說今日城中官府售糧,娟姐可曾購買?”
娟姐一楞,但還是認真答道:“回公子,家中尚有余糧,未曾購買,再說要五十文一斤,比平時貴了三倍有余啊。”
程公子道:“哦,那我怎么聽說前兩日的米價要一百五十文一斤?聽說官府今日的米都賣得差不多了,你可知今日是誰在買米嗎?”
娟姐道:“城中百姓唄,也不是家家有存糧的,前段時間天天漲價,我想有些人家早已沒有多少余糧了吧?!?p> 程公子笑了笑道:“娟姐不妨有空去看看都是誰在買米,我想跟你說的是今日午時項先生向別人買了上萬擔的大米,官府今天收到的應該是將來一旬最后一批糧食,賣光可能就沒了。”
娟姐一愣神,心中飛速一轉,怪不得今日項府來來往往那么多人,而且在買糧的隊伍里看到過好幾個自己認識的黑道人物,頓時明白了程公子的意思,如果一斤米就能賺一百文,那心黑一點不就能發(fā)一筆大財?不過還是想確認一番,便試探著問道:“程公子,你說城中百姓為何也不想著乘著糧價回落多囤一點呢?”
程公子道:“城中百姓都知道張大人和陳大人還有項老板之間的關系嗎?那告示上說糧攤一到酉時就收攤了。你看,說著說著就說多了,你是聰明人,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我待會還有點事,就不留你吃飯了,你可以晚上吃過飯再過來?!?p> 娟姐知道程公子是留時間給自己買米,連忙道謝后小跑著離去,她倒真不是相信程公子這么好心,但陳家這些日子壓著米不賣、拼命抬高米價她是清楚的,聽程公子這么一說,這米價必定還會上去,當下就急急跑回家去,發(fā)動信得過的家人分頭買米,陳家的米她不方便多買,但買官府的米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也怨不到自己頭上。當下就掏出了平時坑蒙拐騙積攢的七八百兩銀子,還向人借了五百余銀,半個時辰之內居然也囤了二百余石大米,而那些黑幫之人正拿著陳家發(fā)放的銀子囤糧,自然也不會懷疑娟姐正在干挖陳家墻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