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飛鳥與蟬
不看書的時候,就同綠劍海玉他們到處野。
說起來,我從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就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了,雖然只有十幾塊錢。
每個夏天的清晨,四五點(diǎn)鐘的時候,我就提著一只小籃子,拿上一根長竹竿,跟綠劍和占飛一起去找蟬蛻。
這種事海玉一般都是不參與的,我不知道為什么。
綠劍也很少加入。
只有占飛是最積極的。
占飛比我們大兩歲,因?yàn)槟X袋很大,所以大家都叫他大頭。
找蟬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眼睛得亮,看一看哪棵樹的哪片樹葉底下掛著近透明的蟬蛻,找到了,就拿竹竿的尖尖,輕巧巧地一挑,蟬蛻劃過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在地上,眼睛得盯住了,不然好不容易挑下來了,又不知道落哪兒去了。
他們說我們拿根竹竿,不如叫丐幫吧!
我覺得叫血滴子更氣派,血滴子的最初來源就是“粘竿處”,而不是后來電影小說中那種像個帽子一樣的玩意兒。
大頭的眼睛賊尖,總是能搶先一步發(fā)現(xiàn)樹上的蟬蛻,甚至樹叢的鳥窩、草叢中的西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每每一個夏天下來,他撿到的蟬蛻是最多的。
我是最喜歡下雨天的,尤其是夜里下雨,第二天地上保準(zhǔn)一片蟬蛻,俯首可撿。
而雨滴落在老屋瓦片上的聲音,催人入眠,那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之一。
蟬蛻很輕,基本要撿上一尿素袋才能買上二十來塊錢——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就是這個價。
后來我小學(xué)畢業(yè)了,蟬蛻已經(jīng)漲到五十多一斤了,然而我已不再撿。村里的小孩也不再像我和大頭一樣會去撿。
回想起來,我們是村里最后一代,擁有豐富、純粹、快樂童年的小孩。
在我們長大之后,跳房子、跳皮筋、丟沙包、警察抓賊、地雷爆炸等等游戲悉數(shù)失傳。
唯一留下的,怕是只有躲貓貓……好像小孩子生來就會玩躲貓貓,不需要別人教。
那時候小霸王還沒有入侵我們的生活。
所以早上尋完蟬蛻回來,先美美地喝上一碗熱粥,吃上一只自家的柴雞蛋,就開始做暑假作業(yè),做完暑假作業(yè),就拿個用洗衣粉袋子做的網(wǎng)兜去捉知了。
村道旁種滿了棗樹,都是有主的,大爺家兩棵,二爺家兩棵;村道旁的棗樹下,也造了好幾個旱廁,也都是有主的,五爺家一個,六爺家一個……
除了兩三戶外姓之外,整個村都是同姓同族,從大爺?shù)狡郀敼擦а},我爺爺排行老三。
可能是由于旱廁的緣故,樹上結(jié)的棗子特別的甜。
后來,旱廁消失了,棗樹也消失了。
旱廁消失了是好事,我們一點(diǎn)都不難過,但棗樹消失了,我們都挺失落。
棗樹上會有很多知了,童年的時候我們喜歡把它喚作知了;長大后,我們喜歡稱之為,蟬。
比如說,那年夏天,抓住了一只蟬,以為抓住了一整個夏天。
比如說,飛鳥與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