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亦寧終于咬牙撐過了一個月。
能撐過這地獄般的一個月,對于任亦寧來說是心性和耐力的磨煉。
而對于高軍來說,就有些意外了,他干廚師這行將近二十年,遇到太多半途而廢,吃不了苦的孩子。而任亦寧的表現(xiàn),讓他有些疑惑,這孩子眼里的隱忍和倔強讓他有些心疼,可是,從任亦寧的身上,他似乎也看到了他大姐這十幾年在西北那個蠻荒之地掙扎求生的艱難。
清晨九點,任亦寧蒙著頭在包房里睡過了頭。
田二桿來上班,在前廳外面敲門,卻死活沒人答應(yīng)。
怎么回事?那傻孩子不會出事吧,漫漫長夜守著個飯店,要是弄個煤氣中毒的話?哎,田二桿腦袋大了,覺得自己超常發(fā)揮了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腦細胞,想象力這個東西,適合聰明人,他又不是聰明人,管那么多閑事干嘛?于是,田二桿決定坐在店門外一邊打游戲一邊等任亦寧睡到自然醒。
打游戲的最低和最高境界就是忘我。
田二桿這一忘我就把一個小時的時間忘了,而他的貪吃蛇總是自己把自己吃了,他氣得跺腳,不過,不是氣得跺腳,是因為東北室外天氣太冷了,凍得腿發(fā)麻了,不行,還是得想辦法弄醒里面那個熟睡的少年。
要不然,等一會兒老板娘來了,看見他還沒開始備料又得挨罵。
田二桿想想娟姐那張刀子嘴就害怕。
娟姐說,這世界上沒有什么笨人,只有想辦法偷懶的笨人。
偷懶的笨人田二桿收起手機,迅速的繞到飯店后面的院子里,嫻熟的用他那胖乎乎的小手,“篤篤篤”的敲著包房的玻璃窗。
這一招管用得很。
包房里的任亦寧從被子里露出頭,揉著惺忪的睡眼抬頭看了一眼墻面上的鐘表。
“哇靠,十點鐘了?!?p> 任亦寧麻溜的起身,也沒來得及穿衣服,哆哆嗦嗦的先跑到后廚把門打開,放田二桿進屋。
“田二桿,你死定了,都十點鐘了,你才叫我。”
田二桿笑嘻嘻,說道,“寧寧,快去穿衣服,別感冒了。”
任亦寧麻溜的穿好毛衣和褲子,然后利索的把鋪蓋卷扔到閣樓上去,把用來拼床的八把椅子歸位擺好。
一切收拾妥當,出來一看,田二桿還在慢騰騰的從冰柜里拿東西出來解凍。
對于這個火燒眉毛也從不著急的玩意兒,任亦寧也表示無奈得很。
大堂的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同時,關(guān)麗娟的聲音也傳進來了,“寧寧,開門,怎么回事?都十點多了,還不開店門?”
任亦寧對田二桿說,“死定了,準備挨罵吧,咱們現(xiàn)在什么都沒干?!?p> 然后,快速的跑去給關(guān)麗娟開門。
關(guān)麗娟進門,把手中買的包子,油條遞給任亦寧,問,“粥熬好了么?端上來準備吃早餐?!?p> 任亦寧知道粥還沒影兒,于是避重就輕的問,“不等我小舅和錢師傅他們了?”
“等你們弄好了,他們也就到了?!?p> 任亦寧“哦”了一聲,扯著嗓子喊,“田二桿,我舅媽問你粥熬好了嗎?”
田二桿在廚房回道,“正熬的了,再等十幾分鐘就好了。”
關(guān)麗娟一聽就明白,田二桿嘴里的十幾分鐘,沒個半個小時出不來。于是,對任亦寧揮揮手,“去吧,去備料去?!?p> 任亦寧進廚房開始熟練的把蔥姜蒜,辣椒這些小料切好,又切了些土豆絲。
吃早飯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關(guān)麗娟說了一句,“田二桿,今天好好干,晚上給你們發(fā)工資?!?p> 田二桿一聽,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任亦寧和田二桿回到后廚做餐前準備。
田二桿神秘兮兮的問任亦寧,“寧寧,你舅舅給你多少工資?”
任亦寧詫異,“我是學(xué)徒,有工資嗎?”
“有,怎么沒有,我以前學(xué)徒還拿500塊錢呢?!?p> 任亦寧心里激動,有工資啊,終于能自己掙錢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結(jié)束了。
收拾完畢。
大家都坐等老板娘關(guān)麗娟發(fā)工資。
先發(fā)的是服務(wù)員張玲的工資,關(guān)麗娟數(shù)了28張百元大鈔給張玲,張玲拿上錢,對關(guān)麗娟說,“老板娘,我估計干不成了,婆婆回老家了,我要回家?guī)?,我先給你打個招呼,你早點找人,我再干七天就不干了。”
“玲姐,你是不是覺得工資低?可是其他小飯店的服務(wù)員也都是2800呀?要不,再給你加200元錢獎金?”
關(guān)麗娟說著,又從包里拿出200元錢遞給張玲。
張玲擺擺手,沒接,說,“老板娘,我不是嫌工資少,是真的有事,得回家?guī)蕖!?p> 話說到這份上,關(guān)麗娟知道留不住張玲了,于是也不講什么情面了,輕咳了一聲,清清喉嚨,然后說,“那個,玲姐,你還是把這個月干完再說吧,你就給我七天時間找人,說實話,現(xiàn)在的服務(wù)員特別難找,七天時間我上哪兒找人去?”
張玲其實早就在川福樓大酒店找好工作了,工資也說好了,3200一個月,不累,又輕松,大酒店不好進,好不容易托熟人找的工作,說好明天就上班,但她也不敢提前給關(guān)麗娟打招呼,這女人賊精,要是提前說了,她找借口東扣西扣,不要說押的十天工資沒了,就是這個月的工資她也得扒一層皮。
張玲堅持要辭職。
關(guān)麗娟只好說,押的十天工資不給了。
張玲說,她原本也不打算要。說完這句話,灑脫走人。
任亦寧少年看得有些愣怔,原本姐長姐短的兩個女人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呢?
田二桿盯著張玲摔門而去的背影,眼前突然漂浮出無數(shù)無數(shù)個大寫的“爽”字,哎,這玲姐真是太帥了,如此的不給老板娘面子,如此的視錢財如糞土,正是他田二桿此生敢想不敢做的事兒啊,要是哪天他也能如此打臉娟姐,也能出出心中長期被這女人打壓的惡氣。
田二桿一臉的癡漢相盯著門口看。
關(guān)麗娟怒其不爭的抓起桌子上的菜譜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喊道,“田二桿,回魂了,工資還要不要了?!?p> 田二桿回過神來,一臉諂媚的笑道,“要,要?!?p> 關(guān)麗娟數(shù)了2500給田二桿,說,“扣除前幾天預(yù)支的500,給你2500.”
田二桿拿在手里數(shù)了數(shù),想了想,又笑著問,“娟姐,你就不能給我加點工資么?好歹我在你這里都干了三年了?!?p> 關(guān)麗娟看了田二桿一眼,長嘆了一聲,忍不住又開始說教,“田二桿,你也知道你在我這兒干了三年了呀,我就不明白,三年了,你除了長了一身肥膘,長了三年歲數(shù),其余的你長了點啥?你總是說我罵你,可我罵你是為了讓你長進呀。三年了,你摸著良心說,我給你漲了多少次工資,從一開始的1500漲到3000,就你一個打荷打不好,切墩切不了的人,你還要我怎么給你漲工資,我還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去大飯店掙5000呢?!?p> 此時的田二桿真是后悔死了,好好的提什么漲工資,又招來一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