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暉流淚叩首,而后退出大殿。
苻暉走后,張夫人領(lǐng)著苻錦苻寶兩個公主走了進來。
見到這三人,苻堅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
苻寶望著遠去兄長的背影,若有所思,她雖處深宮不聞外事,可也能感覺到那片籠罩在長安頭頂?shù)臑踉啤?p> 尚不足十三歲的苻錦仍不知愁,她堆著笑臉湊到苻堅身前,撒嬌道:“阿耶,乞巧那日,喜子只落在了阿姊的瓜果上,沒有落在阿錦的瓜果上?!?p> 苻堅望著女兒的俏臉,笑道:“你阿姊近日就要擇婿了,自能乞到巧,阿錦還小,應(yīng)該再過幾年……”
說到這里,苻堅不由的想,如今北有姚萇、東有慕容沖,南邊的晉室也蠢蠢欲動,他的帝國還能堅持多久呢?
想到這里,不由悲從心來,他望著兩個女兒姣好的容顏,滅國的公主的命運他再清楚不過了。
如今他的后宮里,還有一個故燕國的清河公主。
張夫人見苻堅神情不對,忙拉過苻錦,道:“和你阿姊去外面玩吧?!?p> 苻寶拉住還想上前的苻錦,對苻堅行禮道:“女兒告退。”
出了大殿,苻錦撇著嘴不高興地道:“阿耶最近不喜歡我們了。”
苻寶沒有理會苻錦,她在想剛剛阿耶提起的為她擇婿的事,如今局面,她對擇婿早不抱什么期待了。
可心中依舊隱隱的害怕,害怕阿耶將她送給慕容沖姚萇這等人。
殿內(nèi),張夫人本來想和苻堅商量一下苻寶的婚事,可是看到這張憔悴的臉,她又說不出口了。
而苻堅望著張夫人,更是心懷愧疚。
當(dāng)初他執(zhí)意南征,朝中大多朝臣皆反對,張夫人也是幾次勸諫,他不僅不聽,還訓(xùn)斥張夫人婦人短視。
結(jié)果一戰(zhàn)而國潰,落到了如今的局面。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的時候,一個小黃門慌張走了進來,跪地道:“陛下,河間公和前將軍在灞上與白虜決戰(zhàn),戰(zhàn)敗,河間公和前將軍皆殉國……”
苻暉敗后,苻堅又派出了前將軍姜宇,和自己的小兒子河間公苻琳,領(lǐng)三萬兵駐于灞上抵抗慕容沖。
“白虜如今到哪里了?”苻堅強壓著怒氣,沉聲問道。
“回陛下,如今白虜占據(jù)了阿房城?!?p> 苻堅揮手讓小黃門退下,對張夫人道:“悔不聽爾等之言,以至白虜猖狂至此?!?p> 經(jīng)過苻暉和苻琳兩敗,長安目前已無兵可用了。
將要抵達洛陽的文延之聽聞關(guān)中戰(zhàn)事,心中默默盤算著,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因為被抬上犢車,大損顏面的司馬純之最近對文延之頗有怨言。
當(dāng)?shù)铰尻柍峭獾臅r候,鄭鮮之領(lǐng)著城中府衙官員在路旁恭敬迎接。
城中道路兩旁也有許多百姓翹首以待,他們聽說晉室任命的河南太守來了,皆紛紛上街圍觀,此人品行可關(guān)乎他們今后的生活。
見文延之下馬,鄭鮮之忙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道:“使君,城中街道已掃灑感覺,府中備好酒菜。”
“好?!蔽难又姵侵邪傩站塾诘琅?,但是神情以好奇居多,并無怨憤,看來鄭鮮之這些日子將洛陽百姓安撫的不錯。
“這位是新任太守劉襲。”他對著那些府衙官員道。
那些官員明白劉襲才是他們的頂頭上級,紛紛過來見禮。
劉襲說了幾句寒暄話。
“還不進城嗎?”司馬純之忽然從后面犢車里探出頭來,催促道。
鄭鮮之等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還會有這么一個貴人在后面。
文延之解釋道:“此是朝廷派遣來祭拜五陵的司空?!?p> 鄭鮮之眾人忙又對司馬純之行禮,不過司馬純之連車也沒下,只皺眉道:“勿需多禮,快進城歇息。”
他這些日子被文延之控制著,連酒都沒喝幾口。
文延之笑了笑,然后上馬進城。
城中百姓望著文延之等人,紛紛小聲猜測誰才是他們的太守。
有說是后面華麗犢車里的,有說是當(dāng)先的文延之的,不過無論是誰,晉人都很高興。
只要來的長官不殘害百姓,他們更樂意做晉室的百姓。
一路到了府衙,文延之心里略有些失望。
古都洛陽的名頭實在太響亮了,他本以為會見到多么雄偉壯麗的一座城池。
可結(jié)果眼前的城池,除了城墻的確高大雄偉,城內(nèi)建筑卻是比不上建康城。
不過這也難怪,董卓一把火燒掉了漢室的洛陽,匈奴劉淵一把火燒掉了晉室的洛陽,其后洛陽這個天下之中四戰(zhàn)之地,更是飽經(jīng)戰(zhàn)亂,能有如今的規(guī)模還多虧了氐秦苻堅這些年的經(jīng)營。
而武昌公主她作為司馬氏的后代,眼見舊都如此,心中更加感慨。
文延之安頓好公主之后,才與眾人參宴。
久不飲酒的司馬純之,此刻飲酒如喝水,杯盞不停。
鄭鮮之看在眼里,心里直搖頭。
心想都說司馬氏渡江之后耽于玩樂,墮落不堪,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不過好在新任的太守是劉襲,他倒是可以放心的將自己打理好的洛陽交給劉襲。
劉襲知道一直是鄭鮮之負責(zé)打理的洛陽城,舉杯稱贊道:“知止能得你這等人才輔佐,實在是幸事?!?p> 鄭鮮之口稱不敢,與劉襲飲了杯中酒。
文延之見司馬純之的眼睛又滴溜溜的在舞姬身上打轉(zhuǎn),無奈道:“司空明日可要到皇陵查看一番?雖已遣人修葺皇陵,恐有不足之處?!?p> 司馬純之道:“今日剛到洛陽,使君何必以俗務(wù)相擾?待我休息幾日再議?!?p> 文延之聞言,也懶得多問了,反正這事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酒宴之后,司馬純之果然又討要了三個舞姬。
文延之真有些擔(dān)心,這貨會不會直接把自己耗死在洛陽。
他與劉襲和鄭鮮之作別,回到后院,卻見公主盛裝俏生生的站在廊下。
見到他的身影,武昌公主迎了上來,扶住他道:“郎君醉了?”
文延之搖了搖頭,他左右看了看,想找自己歇息的房間。
武昌公主抿嘴笑道:“時間短促,只收拾了一間房間。今晚就委屈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