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恢原本就對王恭的話不太認同,因為此番若是能伐取關(guān)中,可是大功一件,郗氏雖不能憑此功翻身,可也足以讓其它人不敢隨意輕視郗氏。
再聽了王珣的勸,想到兩家皆受謝氏壓制,遂道:“依元琳(王珣的字)之言,我該盡力助文延之成事?”
王珣喜道:“正是。助文延之有三利,一利,道胤可憑此功重振門楣;二利,有此功,瑯琊王絕不會允許謝安再返回建康;三利,朝廷收復(fù)關(guān)中舊都,足以威震北方諸胡,令他們不敢南顧。三利而無一害,道胤還有何猶豫?”
郗恢倒是還記掛著王恭的話,道:“萬一文延之入關(guān)之后,真的有二心該怎么辦?”
王珣笑道:“此不過孝伯唬人之語,道胤怎么能信。且不說文延之父母兄弟還在建康,就是文延之真的是不顧父母的禽獸,憑他的門第出身,脫離了朝廷,他有什么威望在關(guān)中自立?”
最后王珣又道:“有你與譙王在,又何懼文延之一武夫?”
郗恢思量了一會,道:“我已有決斷,關(guān)中必取?!?p> 王珣大喜,舉杯道:“我在建康等著道胤你的捷報?!?p> 他想,一旦謝安被徹底排擠出朝廷,憑著皇帝對自己的喜愛,必能得重用。
對于發(fā)生在建康城里的事情,文延之并不知情。
十二月中旬,他先后收到朝廷的兩份詔令。
第一份是朝廷準許了伐取關(guān)中,并調(diào)撥了糧草,還有就是任命譙王司馬恬監(jiān)軍。
第二份是朝廷任命郗恢為司州刺史。
劉穆之看了信,對文延之道:“朝廷接二連三的安排人進來,可是不信任我們?”
文延之笑道:“無妨,只要糧食送到,就是再塞幾個人進來也無所謂。而且譙王和郗恢都是將才,或可成為助力。如今征兵可還順利?”
劉穆之回道:“各地征兵基本已畢,加上河東遷來的一萬多戶,豫州十二郡共征兵六萬五千余。劉太守在洛陽也征了兩萬三千多人。兵器甲胄大多改用當初苻堅留下的,加上朝廷調(diào)撥,我們自己再打造一些堪堪足用?!?p> 當初苻堅數(shù)十萬大軍潰散,別的沒留下,兵器甲胄倒是留了不少。
這也是慕容垂等人短短時間就能聚兵一二十萬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兵力水分很重,不是每一個都能上戰(zhàn)場的。
文延之令潁川太守杜文和滎陽太守鄭燮、陳留內(nèi)史盧錫三人共領(lǐng)兵兩萬,前往洛陽協(xié)助劉襲守城。
劉襲在這之前,已經(jīng)依照文延之所說的,將整個河南郡的百姓一部分遷入了洛陽,一部分遷到了洛陽城以東的城池和伊闕關(guān)以南的新城。
臨走之前,文延之對三個太守道:“關(guān)中鮮卑當從潼關(guān)出,爾等務(wù)必守住洛陽。若關(guān)中鮮卑不肯渡河離開,爾等可擊之,但是切記,以驅(qū)逐為主,其為困獸,不可與之決生死?!?p> 加上這三人之兵,洛陽守軍有五萬多,加上其堅固城池,不怕被關(guān)中鮮卑短時間攻克。
春耕之前,城外只有一片荒地,這些鮮卑人如果要在洛陽城外耗的話,無異于自尋死路。
他又親自寫了一封信交給劉襲,如果可能的話,可以將函谷關(guān)東的弘農(nóng)郡百姓遷往河東或者洛陽。
豫州其它郡的士兵則依照命令,由本郡太守統(tǒng)領(lǐng),直接在南陽郡匯合。
戍守河內(nèi)的朱肜、狄林也回到了許昌,在河內(nèi)百姓遷徙之后,河內(nèi)郡的城池幾乎都成為了空城。
劉牢之現(xiàn)在在鄴城,慕容垂忙于攻取幽州和平定冀州氐秦殘存勢力,無暇也無法越過劉牢之對河內(nèi)用兵。
到了十二月底,文延之讓慕容暐分別給慕容垂和慕容沖送去信,言自己在晉。
給慕容垂送信是為了阻止其過早的稱帝。
慕容垂其人尚有忠義,慕容暐的信雖然不能完全打消他稱帝的念頭,卻可以令其稍加猶豫,推遲稱帝時間。
只要慕容垂沒有稱帝,慕容暐就還是他們鮮卑人的皇帝。
在給慕容沖送去信的同時,文延之還命人額外偷偷給慕容永送了信。
給慕容永的信上言明了慕容沖知道皇帝慕容暐的下落,卻故意隱瞞。
文延之可以想到,這封信送到慕容永手里的時候,他自然會去查證。
只要慕容永知道了慕容沖隱瞞慕容暐還活著的消息,慕容沖的命也就到頭了。
這兩封信文延之都是親自監(jiān)督慕容暐寫的,生怕他像歷史上慕容暐一樣,勸慕容沖或者慕容垂稱帝。
當然,歷史上慕容暐是知道自己出不了長安城,才會命人傳話讓慕容沖稱帝的。
現(xiàn)在文延之可是承諾過放其歸國。
這些天文延之在許昌城內(nèi)忙得團團轉(zhuǎn),因為要進取關(guān)中,所以朱肜消極怠工,又躲在家里裝病,文延之恨不得學孫權(quán),將朱肜的大門封上,既然不想出門,今后也不用出來了。
不過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心想學誰不好,學晚年孫權(quán)。
這日他又一身疲憊的回到府中,武昌公主命侍女幫他捏肩捶背,同時道:“后日就是元旦了,郎君明日可要在府中宴請諸僚?”
文延之一驚,道:“后日就是元旦了?這么快……”
他回想上一個元旦,遙遠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武昌公主心知這些天文延之的忙碌,她頗有些心疼,道:“若是明年收復(fù)了關(guān)中,今后還會用兵嗎?”
其實她心里明白,文延之今后只會更加頻繁的出征,但還是試著問了一句。
文延之起身坐到她身旁,并不回答公主的問話,笑道:“公主去歲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下一個元旦是在許昌度過的吧?”
武昌公主將頭靠在文延之肩膀上,悠悠地道:“應(yīng)該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和郎君你一起度過。去歲的時候,我只以為自己一定是要嫁進桓家的?!?p> 文延之聽了這話,沒來由地心里有些酸,道:“如今可還后悔?”
武昌公主離開文延之肩頭,看他端著臉等著回答,撲哧一笑道:“郎君這句話是我今日最愛聽的?!?p> 她不顧室內(nèi)還有侍女,就抱著文延之的脖子咯咯笑,甜膩膩的喊著郎君郎君。
文延之一句話漏了自己的心思,頗為不好意思,遂不敢與公主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