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顆深紅色的珠子
一片冰涼。
再往下墜,塘水又變得溫暖。
只是它托不起她的身體。
她伸手劃了兩下,腳底空空,拉著她直直往下。
糟了。
我不會水。
這真是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
不知道阿燦會不會游水,可別害了他。
眼前一片青綠。
繼而一片漆黑。
是到了塘底了么?
為何還在往下沉?
那水原本是溫暖的,為何此時變成了堅硬的石頭?
“石頭”沉沉地壓在胸口,令她無法呼吸。
耳邊聽到有人呼喊:“阿熙,阿熙,還沒到時間,快回去!”
什么意思?
黑暗里出現(xiàn)一個女人,只穿著一件袍子,頭發(fā)披在身后,是剛起床么,還是她不是中原人?
為何眼熟得很。
那張面孔跟她一模一樣。
她朝她伸出手。
一條身影潛下來,托住她的身子往上升,直至沖破水面。
剛在追逐他們的猛虎癱在塘邊,半個大腦殼浸入水里,把個原本清澈的水面染成了一片血紅,已是氣絕身亡。
也不知是被打死的,還是被氣死的。
容燦將她送上岸。
她像一條死魚,臉色慘白,肚子鼓漲,緊閉雙眼,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阿熙,你別死!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愿意為我舍命的,你可別真的舍了命,你還沒說你要什么呢,別讓我白白欠了你一條命。
他將她翻轉(zhuǎn)身,用力擠壓,直到她吐出一大口水來。
能呼吸的感覺真好。
空氣爭搶著鉆進她的身體,她能看見了,雖然模模糊糊。
她看到他的面孔,他的黑發(fā)濕答答地貼著白晳的皮膚,水滴落下來,涼涼的。
他在拍她的肩膀:“阿熙?”
她懶得回應,好累。
不想說話,不想動彈,只想閉上眼睡一會兒。
脖頸處有一種輕微的觸感,似是他從她頸前拿起了什么東西。
玉墜!
她一直戴著一只小小的南瓜狀的紅緋玉墜,價值不貴,卻玲瓏可愛。
那是她五六歲時在阿燦屋里看到,甚是喜歡,他便送了她。
桂姨娘編了紅繩給她掛在胸前,這么些年一直戴著。
今日想必翻身時從胸口處落了出來,被他看到了。
怎么辦?
這個如何抵賴?
他看到了這只玉墜,知畫之前一直戴著的便是這樣的,阿熙怎么也戴了一只?
一模一樣。
這么巧?
是不是同一只?
若是同一只,原本是知畫的,又到了他手上?
還是,他就是知畫?
可他明明是男孩子打扮。
不過仔細看,他皮膚雖然不夠白,卻很細膩,下頜順滑。
若說他是少女,也不是不可能。
唯今之計,只有驗身了。
只是看他奄奄一息,先將他救回來再說。
那墜子涼涼地落下來,她睜開眼,眼前卻沒有容燦。
他已持劍走向那只死掉的老虎。
它肥肥的肚子耷拉在地上,肚子里不知道有沒有他想要的寶貝?
一揮劍,滿肚的肚腸、內(nèi)臟跟著一大汪紅色的血水流淌出來,淹過他的靴子。
血!
他見慣了。
來不及浸入泥土的血水往桂熙鋪了過去,滲入她的身下。
他不知臟似的,用手在滿堆的血污里翻來摸去。
寶貝,你在哪里?
她看著他沾滿了血污的手撥開堆在一起的虎腸,揪出一坨圓不溜秋的黑色物事,又徒手剝開。
紫黑色的血液被擠壓著滴下,落在紅紅白白的內(nèi)臟上。
竟感覺自己的內(nèi)臟也在被他攪動著,翻江倒海。
他回身走過來。
他的衣裳全都濕透了。
水、鮮血,混在一起,幾乎浸透全身,像是衣衫上開了一大團一大團的花。
臉頰又濺上了血,殷紅一片。
陽光從他身后照過來,籠了一道金邊,襯得他整個人有一種艷麗的恐怖。
是神?還是魔?
他眼里閃著奇異的光芒,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她卻看不清,這笑里是什么。
“張嘴。”
他舉起手,手里捏著一顆深紅的珠子。
那珠子似一顆大珍珠,卻像是用血做成,亮晶晶,似乎還有血液在里邊流動。
也不知是死物還是活物。
不敢張嘴。
他伸手捏她的臉頰,她吃了痛,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
那顆珠子便帶著血被塞進了她嘴里。
她想吐,卻被他一手捂住。
沒辦法,只能吞下去。
那珠子入口清清涼涼。
那股清涼順著食道一直滾到腹部,接著升起一股暖意。
越來越暖,越來越熱,越來越燙。
像要將整個人燒著似的。
火燒火燎間,又一下子雪山傾倒,將她整個埋在里邊,凍個透心涼。
這珠子到底是什么?
她弄不明白,干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