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兩個多管閑事的
巷子又直又長,總不見盡頭。
炸雷滾滾在身后:“殺人啦!”
眼前一道光亮,巷口還有一丈遠。
光亮中,一道人影玉樹臨風(fēng),氣定神閑,手握劍柄,端的不知是天神還是夜叉。
桂熙身形如電,直沖而去。
再是夜叉,想必比身后那座塔要好對付一些。
未想那男子雖不比鐵塔雄壯,手中虹劍卻如索命小鬼,一口獠牙,直拍在她的腰側(cè)。
她順勢滾落街面,正欲遁去,手腕卻被一雙穿著靴子的腳狠狠踩住,絲毫掙脫不出。
雪亮的短刀不甘地落下,成為她持兇殺人的證據(jù)。
哪里來的多管閑事的雜碎!
雜碎的劍指著她的脖頸。
一個雜碎約摸三十年紀,穿著暗紅長袍,臉頰瘦削精干,正是堵她的那個。另一個雜碎要年輕些,長相英俊,一身正氣,正是他踩住了桂熙的手腕。
他們居高臨下,她仰面朝天。
“爺,手痛。”
年輕的雜碎低頭審視她,慢慢抬起靴底。
“多謝爺?!?p> 指著她的雪亮的劍尖阻擋了她想逃的欲望。
身后那座塔巍峨著移近了,蒲扇似的巴掌揮過來,眼看要將她拍成一把扁扁的扇子,原來團扇上的美人竟是這樣制造的。
睜眼卻仍是這喧囂的人世間。
這是一條熱鬧的街,左右便是飯館與酒樓,燈光明亮,熱氣從門窗中蒸騰而出,雞、鴨、魚、肉被剁成塊、撕成條、煮成羮,祭著飯客們的五臟廟,那些人的肚子里仿若住著一個餓死鬼,扯著他們的腸子,將腸子撐得無比大,永無止境地灌下各式加了重赤濃醬的吃食。
與饕餮的飯客們隔了一堵墻的街道上,年輕雜碎已經(jīng)用劍隔開了她與塔,劍尖凌厲,他要護的,自然是這個長相俊俏的少年桂熙。
顏值即正義。
長得俊的人惺惺相惜,護她即是護自己。
“怎么回事?”
三十歲的雜碎男子頗有威勢,眼神似有若無地掠過她和塔,她卻分明看到其中的威脅:老實點,否則本大爺把你們敲碎了做骨頭湯。
不知是否體積大的反應(yīng)要慢些,那鐵塔仍在喘氣,他的腦子分明如他的身軀一般,啟動起來要花些時間。
機不可失,先聲奪人。
“爺,這人是個變態(tài)。我在此處尋租閑屋,他說他家有一間讓我去看看,我便跟了去。哪承想剛到門口他便對我欲行不軌,我慌不擇路地逃過來,他卻緊追不放,簡直是恬不知恥!”
少年俊俏,即便夜色朦朧,仍見他一臉通紅,憤怒又悲切。
他們不禁信了幾分。
鐵塔的腦子雖啟動得慢,待動起來也轉(zhuǎn)得飛快。
“小毛賊,明明是你撬門偷竊,還持刀傷人!各位若是不信,可隨我去看,那門鎖上尚且留著他們撬鎖的印痕。我毛大郎雖未娶妻,但我相好是女人,怎會對這種小兔兒爺下手?呸!”
聲如洪鐘,理直氣壯,有理有據(jù),自曝隱私。
很是可信。
飯客們早已涌出圍觀:“這小郎君細皮嫩肉,你便真下了手我們也是信的?!?p> 哄笑聲如一桶泔水潑到桂熙頭上,淋得她顏面盡失。
跟他們拼了!
她垂眼看到落在一旁的短刀,腳步輕移。
“可曾丟了物事?”
三十雜碎出言問道。
“這倒未曾,這小毛賊手法生疏,撬了半日也未撬開。”
“既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便這么算了罷。”
多管閑事的人竟然會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奇了怪了。
如此說來,叫他們雜碎有些冤了他們。
“爺,您都這么說了,我自然要給這個面子的。只是這小雜碎刺傷了我的手,也不知可曾傷到筋骨,總得尋醫(yī)問藥。他總歸也要賠些醫(yī)藥費。若不然,還請兩位爺把他交給我,我?guī)パ瞄T要一番說法。”
不就是要銀子嘛,小爺給你!
安如玉今日才給的銀錠在空中劃了個雪亮的弧線,飛到了毛大郎手里。
闊氣!
毛大郎的一雙銅鈴眼定了半晌,終于動了起來,驚喜在他眼中燃成鞭炮,噼里啪啦地閃著亮光。
這個少年,身上藏著這些銀子,便是住天字號客棧也是夠了,何必去撬門,莫不是他所說是真?還是說,這銀子是他偷摸來的?
兩個剛被桂熙冠名為雜碎的男人很是疑惑,卻見這個少年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翻了個白,撿起短刀,神氣活現(xiàn)地走了。
竟是跟著那毛大郎進了剛剛那條黑咕隆冬的巷子。
“他要殺毛大郎?”
“不至于,約摸是去要回那銀子?!?p> “好一個銀遁。要跟過去看看么?”
“罷了,黑吃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夜色濃重,毛大郎熟門熟路,摸回了自己家。
他若知道桂熙正握著尖刀貼在他家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