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撕了姐姐的書?”
小橋爹很生氣,氣得臉紅脖子粗,手里攥著荊條條子,不停地抽打著地面,連聲問。
“沒有!我沒撕!”
剛從外面玩回來的小橋,頭上汗津津的,兜里鼓鼓囊囊,怯生生地站在堂屋門口。
“沒有?兜里什么?拿出來!”小橋爹不相信書頁能長腿跑了,認(rèn)定是調(diào)皮搗蛋的小橋,沒的跑。
“不給,這是我贏來的。哇啊……”
小橋拼命護(hù)著衣服兜,嚎啕大哭,眼淚斷了線似的,啪嗒啪嗒。
“又怎么了,怎么了?”
小橋娘耳朵尖著呢,火急火燎的轉(zhuǎn)眼到了跟前。
這下找到了救星,小橋哭著喊著撲進(jìn)娘的懷里。
小橋爹不依不饒,一把從小橋兜里掏出不少摔子,大大小小的摔子散落一地……
三妮眼尖,走過去撿起自己的的書皮,撕掉的書皮被疊成摔子,方方正正的。
小橋的小伙伴們都在玩摔子。兩張紙,分別中間對折,交錯放一起,再將外面的四個角分別對折,插進(jìn)去,摔子就做好了……
小橋娘噼里啪啦,摁住小橋趴在腿上,鞋底上下翻飛,朝著小橋的屁股一頓胖揍。
三妮跑過來抱住娘的手,哭著不讓再打弟弟……
小橋爹扔掉手里的荊條,看著小橋挨打,心里直抽抽;小孩子自己教育的時候,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多打幾下讓他漲記性;小橋娘打幾下,小橋爹心里咋有點痛呢?
小橋娘也氣得夠嗆,坐在床沿上看兒子給三妮糊書皮,這沒得商量,必須糊好。
臉上掛著淚痕的小橋后悔死了,暗暗恨上村西頭的毛孩。
毛孩也姓李,新字輩,叫李新秉,是小橋沒出五服的兄弟,和他同歲,個子高,力氣大,像個小牛犢子。
玩摔子可是個技術(shù)活,毛孩技術(shù)全面,表現(xiàn)神勇,再加上力氣大,每天都把小伙伴們贏得底朝天,簡直是打摔子的天才,幾乎是“打遍全村無敵手”的那種。每天,裝幾個摔子出去,回到家中時,上下兜里便裝滿了戰(zhàn)利品。
誰先誰后一般通過剪子包袱錘決定,通殺最先,輸?shù)脑俦龋来闻藕庙樞?。毛孩鬼精鬼精的,好像能未卜先知,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zhuǎn),幾圈下來總是第一。
排在后面的孩子把摔子拋到地面,毛孩飛快掃了幾眼,便舉起自己的摔子,對準(zhǔn)其中一個拍下去,“啪“,砸中的摔子彈跳起來,正面變反面。毛孩順勢把它撿起來,揣進(jìn)兜里,接著去打下一個。
小橋其實技術(shù)也不錯,不說百戰(zhàn)百勝,床底下還是藏了不少戰(zhàn)利品的。打起摔子來,對準(zhǔn)中間發(fā)力,也是又準(zhǔn)又狠,還真不怕誰。
小橋喜歡鉆牛角尖,沒事愛琢磨,打摔子也是。孩子們打摔子哪有什么固定場地,屋里可以,外面也沒事,平整地肯定沒有的,摔子拋到地上,總會有縫隙。小橋穿著破棉襖,扣子也不扣,用左腳堵住地上的摔子,轉(zhuǎn)身扭腰,右手甩出摔子,“呼……啪,”對準(zhǔn)縫隙,摔子加棉襖連扇帶拍,瞄準(zhǔn)縫隙打,妥妥的。
拋摔子小橋也有絕招,手指頂著摔子中間,四邊向下彎,再捋平摔子的折痕,盡量找個平整地拋,里面道道多了。
小橋和毛孩也曾互有輸贏,自從毛孩有了綽號“鋼炮大王”的摔子,就沒贏過,幾天輸光了所有摔子。毛孩天天贏,小橋還天天去挑戰(zhàn),小橋不愿意服輸,另一方面小橋也想“學(xué)點技術(shù)”,他想看看毛孩為什么總是贏。
小橋想盡了辦法,他把兩個摔子拆開疊到一起,把它墊到床腿下壓,經(jīng)過幾天的重壓,摔子變得和其它摔子沒什么區(qū)別,接著挑戰(zhàn),可還是輸了……
摔子一般紙越厚就越有贏的把握,大小也很重要,但大摔子要比較重才可以;輕的,容易被人贏走,又大又重,才有優(yōu)勢,別人拍不動,自己輕輕一拍,就能贏走別人的。
可是上哪兒去找紙呢?這可愁壞了小橋。姐姐寫完的舊作業(yè)本可以疊,可紙?zhí)?;大隊部的舊報紙也是,還有什么煙紙?zhí)?,疊不出大的……
小橋有點羨慕毛孩,毛孩的鋼炮老王是用家里的年畫疊的,里面還加了料——一塊薄鐵皮,這是小橋費了好大勁從毛孩爸那里打聽來的;小橋又有點眼紅隔壁的虎子,虎子總有那么多紙可以疊摔子。
虎子也是小橋的本家,一個老祖祖的,也就是一個太爺爺?;⒆拥谴逍W(xué)的民辦教師,小橋的幾個姐姐都是他的學(xué)生?;⒆颖刃蛐∫粴q,已經(jīng)跟著他爹讀一年級,不像小橋還沒上學(xué),洋子碼子都不認(rèn)識。
虎子大名叫李新卿,把沒用完的作業(yè)本,還有他老爹的一本《三國演義》全撕了疊成摔子,被他老爹罵個半死,胖揍一頓,當(dāng)然,這些小橋不知道,虎子再虎也不會告訴小橋
小橋認(rèn)為三姐新書的書皮不錯,又趁著毛孩去上學(xué),軟磨硬泡,叫了毛孩爹李佰紹一下午的伯伯,從笑得前仰后合的毛孩爹手里,討了一塊薄鐵皮。
小橋那叫一個橫掃啊,利器在手,想啥啥有,得瑟了一上午,到家就被抓了一個現(xiàn)行,挨了揍,幫三姐糊了書皮,還跪到現(xiàn)在……
三妮瞅著弟弟跪在門外面,來來回回不知去看了幾次,心里很難過,總感覺是自己害得弟弟挨了揍。
小橋也很煩……
你說家里的大黃狗花花無緣無故叫喚啥?
樹葉子嘩啦嘩啦個毛啊,好像別人不知道你在哪兒似的!
這倒霉太陽,都下午了咋還這么毒呢?
早知道不撕書了,小橋后悔了。
小橋娘扯住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陀螺似的三妮,把她摁在凳子上,笑著打斷又要求情的她。
“三妮,書是用來讀的,不是用來撕的,小橋犯了錯,就要揍,跟你沒關(guān)系。”
小橋娘看著似懂非懂的女兒,接著說,“人長大了,就能分得清好壞了,做了錯事,如果是無意的,可以原諒!小孩子還不知道好賴,做了錯事,不能原諒,一定要罰,這樣長了記性,就不會再犯錯了,就不會長大變成壞人。你想弟弟以后變成壞人嗎?”
小橋娘默默看著懷里的三妮,知道三妮沒有聽懂,也不在再說話。
三妮看著娘,她有點不明白弟弟怎么會成壞人呢,不會的!
“去,讓他起來?!毙蚰锱呐娜莸念^,指著小橋說。
三妮沮喪的臉上一下子洋溢著快樂,大叫著邁開小短腿,飛快地要把小橋扶起來……
小橋腿一軟,差點沒站起來,好不容易站好了,抬頭看到爹從屋里出來,一個趔趄又跪坐在地上。
小橋爹眼圈一紅,差點沒忍住,不過想想這倒蛋孩子干得那些倒蛋事,又板起臉。
”這么小就知道撒謊,現(xiàn)在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小橋低眉順眼的應(yīng)一聲,他才不想再跪在這兒,溫順的像只小貓,讓人實在無法想像,這樣的孩子能干出什么壞事。
小橋爹看著抱頭鼠竄的兒子,心里總有一絲的愧疚,可一種不安的情緒又在心中蔓延,這小子不會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