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戎菽

　　“鉅子，徐大哥，你們帶回了這么多菽豆干嘛！”

　　聽到了動靜，田玉兒從廚房里跑了出來，額頭的秀發(fā)被水汽打濕，平添了幾分柔美。

　　徐弱開口回答道：“國人們說麥田里混種菽豆長勢驚人，送給我們一些嘗嘗！”

　　江寒含笑不語，他之所以讓民眾們將菽豆和麥子混種，是因?yàn)檩亩箍浦参镉歇?dú)特的固氮作用，這是初中生物常識。

　　混種后，田里就相當(dāng)于多了一些固氮器，后世的麥豆間作也是一種提高作物產(chǎn)量的好方法，不過菽豆增產(chǎn)，更多的是因?yàn)榇锓ǖ男Ч?p>　　況且他種植的還是如今天下品種最優(yōu)良的菽豆。

　　他在閱讀的齊國的典籍中看到過這么一件事：“齊桓公北伐山戎，出冬蔥與戎菽，布之天下”。

　　兩百年前齊桓公越過燕國，北上征伐山戎時，帶回來了一種戎地菽豆，顆大粒圓，十分可口，而且一畝產(chǎn)量是中原菽豆的兩到三倍。

　　山戎位于碣石以東，遼東遼西一帶，所以那戎菽，應(yīng)該就是后世的東北大豆。

　　菽豆就算不用來吃，用作榨油也是挺好的。

　　江寒把帶著殼的菽豆扔在了院子里，對屋里下棋的庖丁、黃渭兩個人喊道：“胖子、老黃，你們快出來！有新菜品！”

　　黃渭和高敬奴并沒有離開孟鄉(xiāng)，他們在江寒等人離開臨淄的時候一直守在了莊子里。

　　因?yàn)榍f里有很多墨家收集來的典籍和江寒畫的圖紙、手稿，沒有人留守，他很不放心。

　　所以黃渭和高敬奴就成了莊子里的護(hù)院。

　　聽說有新的菜品，庖丁一陣風(fēng)一樣跑了出來，爆發(fā)出了一個胖子不該有的敏捷。

　　“子義，什么新菜品？殺豬還是宰羊？”

　　看著庖丁興奮的神情，江寒指了指地上的菽豆。

　　“新菜品就是這些菽豆，大家一起把這些去殼清洗一下。”

　　菽豆？庖丁一下子就泄了氣，這粗糙的菽豆有什么好吃的？

　　勾起了眾人心中的興趣后，江寒卻不點(diǎn)破，蹲了下來和大家一起扒起了豆殼。

　　然后將菽豆泡水，將盛放菽豆和清水的鬲、簋、罐等取出來，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大木桶擺滿了整個院子，又在爐灶上放置了一個大陶釜。

　　最后來到后院里的一個大石器旁，這是石磨，是由魯國的巧匠公輸班發(fā)明的，但要普遍使用，又要挪后好幾百年。

　　至少在秦朝，仍然以舂為主，直到漢代，配合著小麥的大量種植，這種器具才在北方廣泛流傳開來。

　　戰(zhàn)國時代，處理谷物的方式，是把粟麥菽等放在石臼里，用木杵、石棍來搗碎，叫做舂。

　　用這種方法舂出來的粉又稱為“屑”，十斗的小麥，大概能舂成三斗的麥核屑，顆粒大而粗糙，做成餅后，不和水就難以吞咽，跟吃沙土沒什么區(qū)別，而且一次搗的很少，費(fèi)時費(fèi)力。

　　眼前的石磨，是最普通的手推磨，在后世北方農(nóng)村還能偶爾見到。

　　它由兩塊有一定厚度的扁圓柱形的石頭制成磨扇，下扇中間裝有一個軸，木蕊銅皮，上扇中間有一個相應(yīng)的空套，兩扇相合以后，下扇固定，上扇可以在人或牲畜的推動下，繞軸轉(zhuǎn)動。

　　“胖子，推磨！”

　　“好嘞！”

　　庖丁輕車熟路的推起了磨盤，小麥粉就是用石磨壓出來的，他對石磨自然不陌生。

　　江寒又指揮徐弱往磨里放菽豆，田玉兒往磨里加清水，庖丁的力氣很大，奮力推動磨盤，菽豆通過磨眼倒入磨膛，均勻地分布在四周，圓石磨發(fā)出咔滋咔滋的響聲，將它們磨成粉末。

　　經(jīng)清水一沖，就又變成了濃濃的豆汁，從夾縫中流到磨盤上，又經(jīng)由木質(zhì)的漏斗中流到了木桶里。

　　不一會兒，院子里多出了好幾桶色澤誘人的豆汁。

　　“老黃，搭把手，幫我過濾一下?！?p>　　黃渭抱起其中一桶豆汁，倒在了江寒手上那塊洗凈的細(xì)葛布上過濾，菽豆的殘?jiān)急桓鸩己Y了出來，過濾后的豆汁被灌入陶釜中。

　　然后江寒把陶釜駕在了爐灶上，點(diǎn)燃干柴，猛火加熱煮沸，不一會兒，釜面豆?jié){泡沫破裂，便得到了香噴噴的熟豆?jié){。

　　聞著這久違大豆的香味，江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用木勺輕輕撇去浮在上面的泡沫，如此重復(fù)幾次后，釜中就只剩一鍋奶一樣的豆?jié){。

　　“大家快來嘗嘗！”

　　江寒把豆?jié){盛在木碗中，加一些蜂蜜，遞給了身邊的人。

　　“好喝！”田玉兒眼睛發(fā)亮，喝的嘴角全白了，她沒想到平凡的菽豆經(jīng)過這么一處理，居然味道如此甜美。

　　江寒搖頭一笑，從袖子里拿出一塊干凈的葛布，遞給了田玉兒：“擦擦嘴！”

　　田玉兒破天荒的被弄了一個大紅臉。

　　庖丁和黃渭瞇起了眼，不斷的點(diǎn)頭稱贊，徐弱一言不發(fā)的連喝五碗。

　　江寒自己盛了一碗嘗了嘗，還是有些不滿意。

　　甜豆?jié){，還是加白砂糖才地道啊，這年頭用麥芽和高粱做成的飴糖不溶于水，無法作為調(diào)味品，只能用蜂蜜替代。

　　他放下了碗，對著眾人笑著說道：“別急，一會還有更好的東西。”

　　嘗到了豆?jié){的甜頭，大家一個個都干勁十足。

　　想要做出豆腐，首先是要點(diǎn)漿。

　　后世點(diǎn)漿用的是石膏，點(diǎn)出來的豆腐豆腦潔白無瑕，色澤光亮。

　　據(jù)說原本歷史上豆腐的發(fā)明者是西漢淮南王劉安，他在煉丹時無意將豆汁和石膏混合，才偶得這種食物。

　　但是江寒手里沒有石膏，所以他決定用鹽鹵來點(diǎn)。

　　鹽鹵又叫苦鹵，味道苦澀，還有微弱毒性。

　　在戰(zhàn)國時期，鹽，是一個很珍貴的東西，民眾不吃鹽的話，就會四肢疲軟無力無法從事生產(chǎn)勞動，士兵不吃鹽就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

　　論質(zhì)量，如今天下齊國的海鹽為最，每年的海鹽稅收不可計(jì)量，中原的宋衛(wèi)鄭魯?shù)葒家稣逃邶R鹽，這也是當(dāng)年管仲能夠助齊桓公稱霸諸侯的一個重要因素。

　　其次就是魏國的都城安邑有一個大鹽池，后世稱為“解池”，解池方圓數(shù)十里，可以日產(chǎn)青鹽千斤。

　　各地的鹽根據(jù)質(zhì)量和色澤的不同，又可以分為數(shù)等，上等的青鹽、白鹽制成專門的形狀，供給諸侯卿士大夫食用，國人、野人則一般只能吃到下等的鹽，也就是含雜質(zhì)較多的苦鹵。

　　江寒找出了提煉精鹽的方法后，各國貴族多食用精鹽，墨家提煉精鹽的工坊就在齊國臨淄。

　　“將鹵鹽加入豆?jié){中。”江寒指揮道。

　　這是要做什么？庖丁眉頭緊皺，一臉好奇地看著釜中的豆?jié){。

　　“子義，不可，鹵鹽味苦，會毀了這一鍋美味的！”

　　江寒哈哈一笑：“胖子，你就瞧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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