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銀燭畫屏后,風(fēng)移影動。陳允訣正靠在龍椅上仰頭看著一本奏折。
看著看著,他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一旁研墨的哲安愣了神,忽停下手中的活兒,往陳允訣那里湊近。
“陛下,什么事兒這么開心???”哲安最是八卦。不過,陛下最近似乎心情越來越好了,感覺整個人越來越不一樣了。
陳允訣見哲安湊近,立馬斂住眼中的笑意,換上一副冷冷的面孔:“沒什么?!?p> 將奏折往桌案上一擲,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一個字都未看進(jìn)去。
哲安顯然不信,又調(diào)笑道:“奴才看陛下這幾日總是笑呢?!?p> “有嗎?”陳允訣不信,不信他自己會將喜悅之情如此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哲安難掩笑意,點(diǎn)點(diǎn)頭。
一時間,陳允訣沉默了起來。
“陛下,要奴才說,您若是真喜歡阿莫姑娘,要不……就收了她吧。這阿莫姑娘生得好看,也有自己的性子……”哲安雖沒有多聰慧,可他最了解陳允訣。
也許是不敢置信,也許是被人戳穿了心思,陳允訣一時間神色凝住,沉吟不決。
待回過神來,他抄起一本奏折就向哲安輕砸去,“說什么呢?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敢揣測朕?”
腦袋吃了一記打,哲安只好拍拍自己的嘴,本分起來:“是是是,奴才不說了?!笨伤樕弦琅f顯現(xiàn)著對陳允訣的取笑。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朕怎么會看上她……”陳允訣正襟危坐,拿起一本奏折端端正正地看了起來。
哲安偷笑著,繼續(xù)研墨。他定睛一看,咦?陛下手里這奏折,怎么拿倒了……
不一會兒,只見陳允訣不動聲色將奏折翻了個個。
雖說陳允訣近來日日都去皇后宮里,可卻未在那兒過夜,蕭太后聽了之后有些動氣,這不是胡鬧嘛,皇家開枝散葉的大事豈是小孩子過家家?既然中意皇后日日去她宮里,又為何不留宿?
不管三七二十一,蕭太后打發(fā)了身邊德高望重的劉姑姑,提著一壺合歡酒,去叫陳允訣留宿承恩殿。
陳允訣推脫許久,只見劉姑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端詳著他,活像一尊佛。
終是他敗下陣來,站起身揚(yáng)長而去。劉姑姑立馬緊隨其后。
眼見陛下有些脾氣,哲安小跑著跟在他身后,低聲說道:“陛下別不開心啊,可以見到阿莫姑娘呢。”
陳允訣狠狠剜了他一眼。
阿莫正在庭院中澆花,順便欣賞著月色。如此良宵美景,卻見陳允訣氣勢洶洶走了進(jìn)來。
看見他,就如同見了鬼。
阿莫連壺都來不及提,直接轉(zhuǎn)身走人,裝作是夜色太深沒看見他。
“站住?!标愒试E一聲令下,拴住了某人的腳步。
她可真有能耐,一次次做出大不敬的事,現(xiàn)在連見了他都敢視而不見了。
“皇后在哪里?”陳允訣帶著些許不爽。
僵硬地行禮過后,阿莫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在寢殿。”
“帶朕去找她?!标愒试E沒有一句話有好氣,說完闊步自顧自走進(jìn)了寢殿。
阿莫覺得他莫名其妙,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只見隨后的哲安也莫名其妙地笑看了她一眼,還有一位眼生的姑姑。
黎平此刻正在銅鏡前梳著墨發(fā),璃珠服侍著她,已梳洗更衣完畢,打算就寢。
誰知陳允訣突然闖了進(jìn)來,搞得她驚慌失措,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羞澀不已:“陛、陛下怎么這會兒來了?”
陳允訣面無表情,也不作聲,只見劉姑姑走了進(jìn)來,將裝酒的匣子輕放在桌上,畢恭畢敬道:“太后娘娘特賜陛下與皇后娘娘合歡酒,望陛下與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p> 黎平聽了陡然六神無主,又羞又怕,陳允訣還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阿莫在后面夠著望了望,這太后娘娘還真是操碎了心,這種事也要管到這份上。
黎平忸怩地謝過了恩。
劉姑姑望向陳允訣,又說道:“太后娘娘一番好意,還望二位主子不要辜負(fù)?!彪S后便把哲安阿莫璃珠一行人趕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
空氣突然安靜。
黎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她從未穿著寢衣這樣面對陳允訣過。
陳允訣心中的寒意已經(jīng)冒到了眼底,他像是被人點(diǎn)了穴,定定地站著望著地上,只覺身心疲憊,渾身乏力,。
過了良久,他突然有氣無力地冒出一句:“睡吧?!?p> 說完,也不更衣,直接和衣躺在了榻上,背對黎平。
黎平這下更慌了,似乎這個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望著滿室快要燃燼的燭火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她只好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凝神望著陳允訣負(fù)氣的背影。
她知道,他是不愿的。
苦澀地笑了笑,她畏手畏腳地上了榻,在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不會碰到陳允訣。
第一次與他同床共枕,卻是同床異夢。
桌角里,那壺合歡酒早已被人遺忘。
陳允訣天不亮就走了。
后來的幾日再也沒有去過承恩殿。
——
“妹妹,你入宮可三月有余了?”錦妃一身華服,珠光寶氣,正品著上等的茶。嫁給陳允訣后雖不曾承恩,但憑著母家的權(quán)勢倒是吃穿不愁。
李美人弱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可就沒有這么好運(yùn)了,她出身普通的書香門第,宮里頭的人慣會趨炎附勢,沒有人會將這個從不得寵的小小美人放在眼里,可她倒是清心寡欲,不爭不搶,似乎從未想過得寵。
“陛下日日都去皇后那里,也不知道,日后這宮里還能有你我?guī)追值匚??”錦妃意味深長地說著,時不時瞟幾眼李美人。
李美人輕聲笑了笑:“姐姐是有福之人,日后恩寵定是少不得的。妹妹只求安穩(wěn)度日便是?!?p> 錦妃卻不以為然:“妹妹就甘心只做一個小小美人?”茶蓋輕叩幾下杯緣,繼續(xù)說道:“日后宮里只會有更多女人,與我們分得更多恩寵?!?p> “妹妹相信命中自有定數(shù)。”李美人還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見她如此油鹽不進(jìn),錦妃“啪”地一聲蓋上了茶碗,說道:“本宮有些乏了,妹妹先回去吧。”
李美人心平氣和地告了退。
錦妃心想,她不中用,只能另作打算了。
——
哲安頭疼得不得了,陳允訣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笑臉了,連他都不理,太后來了也閉門不見,他從未見陳允訣置氣如此之久。
想來,只有一個法子好使了。
這日,陳允訣正低頭沉默讀書,哲安又端了盤糕點(diǎn)湊過來。
見他不理會自己,哲安只好試探性地開口:“陛下,您就別生氣了。這綿延子嗣……是遲早的事,您躲得了現(xiàn)在,躲得了以后嗎?”
陳允訣眉頭微斂,有一絲動容。
是啊,他以后就不用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同床共枕了嗎……就不用接受各方硬塞給他不喜歡的東西了嗎……
忽然之間,他只覺得這萬人敬仰的皇位,像一把沉重的枷鎖,桎梏著他一生的自由。
母后說,這是她和舅舅千辛萬苦為他爭得的皇位,他得好好經(jīng)營,不要辜負(fù)他們才是。可母后從未問過他,想不想要,開不開心。
見他動容,哲安趁熱打鐵:“要奴才說……既然都躲不掉,倒不如是跟自己喜歡的人,歡歡喜喜的多好。”
喜歡的人……
他似乎從來沒有感受過。
什么對他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所以他反而無欲無求了。
陳允訣默默放下書抬起頭,將哲安的心思盡收眼底。
的確,他雖有很多身不由己,但也可以做很多選擇。
“可朕……怎么知道,她是否愿意?”陳允訣想起那丫頭似乎有情郎,他的確對她有幾分興趣,可也不愿強(qiáng)人所難。
因?yàn)樗钋宄?,被迫的滋味?p> “哎喲我的陛下!她還能不愿意?這普天之下的女子換誰得了這份福氣,還不偷著樂燒高香去了?”哲安一副操碎心的樣子,哪有皇帝會管女子愿不愿意的。他第一次見陳允訣如此優(yōu)柔寡斷,隨即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忽回想起什么。
“陛下,您……是怕她有意中人吧?”哲安再次試探。
見陳允訣沉默不語,他更是一拍大腿,“陛下,她就算有意中人又如何?這世上還有男子能比得過您?況且時日一長,又得了您的恩寵,她定會將那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p> 哲安頭腦簡單,對于男女之情的理解更是簡單。
但陳允訣覺得,其中并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今夜,注定有人要心猿意馬了。
訴子昔
圣誕快樂呀!因?yàn)樽罱煲谀┛荚嚵耍詻]有什么時間更新了,可能偶爾會抽一點(diǎn)時間更新,不那么定時。雖然說我的書還沒有幾個人看嘻嘻,但還是想說明一下。謝謝小伙伴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