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在錯失復仇機會后,在國道上流浪了大半夜,最后遇見了一個黑出租車公司,索性租了輛破出租車,開往了省城。
他記得載鄭鵬和王夏離開的那個車牌號,但是到底要往哪里開卻毫無頭緒,到省城的時候已經(jīng)上午八點多了,前面遇到交警例行檢查,他心慌地調(diào)了個頭,卻遇上兩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子伸手攔車,為了不起疑心,他停車讓那兩個孩子上來了。
看了眼路,正是省一中門口。
“去廢化肥廠,老區(qū)那個?!蹦莾蓚€孩子在后座上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讓譚飛感覺頭疼。他家藍寶,可從來都是安靜又乖巧的。
矮個孩子問:“林子,人都叫好了吧,可不能讓那人跑了,否則我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電話沒打通,急死我了,他這一發(fā)話,我嚇都嚇死啦,誰不知道他后臺硬著的,說是之前在原來學校犯過事,這不是也好好的嘛?!?p> “那咋辦?就我們兩個人恐怕不行吧?”
“沒辦法啊,其他人一時半會兒聯(lián)系不上,我們要是再不快點過去,他生起氣來可更不好說了?!?p> “話說對方長啥樣,咱們至于這么緊張嗎?”
叫林子的那孩子翻出手機來,指著照片給另一個孩子看,“我看也就那樣。”那孩子等了等又道:“對了,小寧,你到了后機靈點兒,咱們護著他別受傷就行,動手的話悠著點兒,萬一出了事兒恐怕被推出去的得是我們倆。”
譚飛被吵得心煩,紅燈時猛地一腳剎車,那孩子手中的手機瞬間飛出,落在了譚飛右側(cè)的置物盒里。
小寧氣不打一出來,“干嘛呢,會不會開車啊?!?p> 譚飛沒出聲,他看著那孩子手機上還沒熄屏的照片愣住了,照片上鄭鵬一臉兇神惡煞推攘著另外一個穿著校服,看上去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男孩子,王夏倚著墻站在遠處。那被推搡的男孩子一臉恐慌,尤其是他腳上穿著一雙有點泛舊了的運動鞋,而那鞋子正是藍寶至死都沒有穿上的那個牌子。
譚飛將手機遞給身后兩個孩子,問:“你們要去打架?”
兩人愣住了,林子道:“關(guān)你什么事,不該你管的少管。”
譚飛哼了一聲,停下車拿起手機,“我不該管,好啊,那警察總該管吧?”他當著兩個孩子的面撥下110電話,兩個孩子瞬間變了臉色,小寧馬上伸手按掉,“叔叔,你怎么還當真了呢?都是開玩笑的?!?p> 譚飛放下手機,“不是去化肥廠打架了?”
“哪能啊。”林子指著手機上的照片道:“這都是我們同學,就好朋友之間小打小鬧,其實想想根本沒什么事。”
“哦?”譚飛問:“假的?”
小寧陪笑:“當然是假的?!?p> 譚飛問:“那你們要去哪兒?”
林子反應(yīng)過來,“不去了,我們哪里都不去了,這就回家去。叔叔,我們下車,你有話好好說嘛,別報警啊,怪嚇人的?!?p> 兩個孩子下了車,譚飛一腳油門,直奔老區(qū)的廢化肥廠而去,路上路過五金雜貨鋪,他買了一捆繩子,又抱了兩桶酒精,再上車的時候,心中不免竊喜,想來定是藍寶在天上保佑他,尋尋覓覓多時,一切竟得來全不費功夫。
所謂老區(qū)的廢化肥廠在陽州西南角,20年前也是個頗有聲望的國營廠,后來國企不景氣了,工人們發(fā)不出工資,都下了崗,這一大片廠區(qū)也就漸漸荒蕪了下來,多少年都沒有人管過,之前還有網(wǎng)大的劇組在這里拍過兩個恐怖片。
不過這些譚飛是不知道的,只是他走進化肥廠的時候,見到了前劇組留下的大量紅色油漆潑痕,心里感覺有些瘆人。加上年深日久,穿堂風將破碎的窗戶吹得搖搖晃晃的,廠區(qū)里響起一陣陣凄涼的風吼聲。
譚飛突然腳下被絆了一下,冥冥之中,他感覺這是藍寶的意思,好似前方危險重重,不愿讓他再前進一步。他猛地回頭,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輕嘆了一句:“藍寶,放心,一切都快結(jié)束了。等為你報了仇,爸爸就來陪你?!憋L聲愈來愈大,好似人聲哀嚎。
他從背包里拿出菜刀來給自己壯膽,前行幾步,只見一道黑影飛快閃過,譚飛瞬間跳起,“混蛋,站住?!彼分侨死@過一個柱子,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干干凈凈的中學生,將校服穿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腳下的運動鞋看上去有些破舊,譚飛掃了一眼:“是你?”
那孩子愣了愣,看見譚飛手中的菜刀,語氣驟然有些生疏,“你認識我?”
譚飛拍了拍孩子肩膀,“鄭鵬呢?你快點走,有我在,他傷不著你?!?p> 那孩子似放心地笑了笑,“謝謝叔叔,剛剛可嚇死我了,鄭,鄭鵬嘛,他打起人來可太疼了,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還好趁著他不注意我跑出來了。”
譚飛擔憂地看了眼這個乖巧白凈的孩子,怕嚇到他,將菜刀往身后藏了藏,放緩了語氣:“快走吧,以后別和他走太近,他很危險?!?p> “危險?”那孩子一臉單純無害,“他怎么危險?叔叔,你給我講講啊?!?p> 譚飛不太會和人說話,見這孩子聊了起來,有些局促,“就是危險,會害人。反正,你躲著點就是了?!?p> “好啊?!蹦呛⒆狱c點頭,“我聽叔叔的話,那叔叔你這是要做什么?太危險了,我們一起走吧。”
譚飛望了眼這孩子,難得笑了笑,“好孩子,你快走,叔叔還有事情要做?!?p> 此時,傳來鄭鵬邊敲擊著鋼管,邊斥罵的聲音,“混蛋,你給我出來。別跑了,我早發(fā)現(xiàn)你了,等我找到你,我非將你大卸八塊不可,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痛快出來,說不定爺爺我心情好還能饒你一命……”
譚飛推了一把校服生,道:“快走,別回來了?!彼f著提著菜刀向聲音源頭而去。那校服生被推得踉蹌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笑了,對著譚飛的背影輕聲道:“我?guī)湍惆??!?p> 鄭鵬一路走一路喋喋不休,王夏心里越來越慌,小聲道:“小鵬哥,不會出什么事吧?”
鄭鵬心里也沒落定,他猶豫著:“要不然,我們報警?”
王夏一愣,“報,報警?”
鄭鵬點頭,“對,報警。小藍花留下了證據(jù),我們再信一次,反正不行的話還可以去BJ?!蓖跸奶统鍪謾C,但沒撥出號,他想到了他的母親,那個可憐的死去了的王燕春,他想著這報警電話一打出去,自己也就難以置身之外了。王燕春曾經(jīng)那么鄭重地告訴他,不要在當?shù)貓缶?p> 鄭鵬猛地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王夏回過神來,手機晃了又晃,“沒有信號。”
鄭鵬又狠狠敲了兩下鋼柱子,道:“你去外面找個有信號的地方報警,我去找到那個人別讓他跑了。”
王夏點點頭,“那你看著他就行了,別打起來?!?p> “知道了。”鄭鵬答應(yīng)。
此時的王夏不會知道,他這一離開,再見到的就是鄭鵬的尸體了。
林誠和張軍輪班開車,幾乎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抵達了陽州市,在車子馬上開到陽州市公安局的時候,副駕駛睡覺的文洲子剛好醒來,下意識地要解安全帶開門。
“做什么?”林誠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制止住準備下車的文洲子,車子經(jīng)過了陽州公安局沒做任何停留。
“不是先去省公安局嗎?”
“我什么時候說要去省公安局?”
“那咱們?nèi)ツ膬???p> “車管所?!?p> 文洲子有些不明所以,帶著一臉的問號和林誠、張軍來到了省車管所,車子停下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不久一個年輕女孩小心翼翼地鉆進了林誠的后車座。文洲子看出來,林誠和這個女孩認識,而且關(guān)系匪淺。
林誠介紹:“小冰。”
小冰向文洲子和張軍點頭示意,道:“林隊,有新的得力干將了?”
林誠笑笑,“倒是比你好點兒。”
那孩子聳聳肩,“那還找我干嘛,我撤了得了?!?p> 林誠無奈,“別廢話了,視頻拿到了嗎?”
小冰拿出手機,翻到一段視頻遞給林誠,坐在副駕駛上的文洲子和后座的張軍都把頭湊過去,發(fā)現(xiàn)那視頻上正是鄭鵬和王夏錯過大巴車后再國道上徒步攔車的畫面,而譚飛果然就如一只躲在暗處隨時蓄勢待發(fā)的狐貍一樣,不遠不近地跟在二人后面。
三個人見到王夏受傷坐下來休息,鄭鵬攔車無果,又見到譚飛趁人不備將鄭鵬拖進草叢,王夏發(fā)現(xiàn)鄭鵬不見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去尋找,再之后就是兩個人一身狼狽地爬上欄桿,重新攔車。
就在這時畫面突然間黑屏消失不見。
“怎么回事?”
小冰聳了聳肩,“很有意思,昨天省局例查,可能是又有什么大人物的特殊行動吧,刪了一些路段視頻,偏偏就卡到這兒了?!?p> 林誠重重地錘了把方向盤,道:“讓你家辛翼幫我盯著點,有關(guān)于兩個孩子的消息隨時告訴我。不,是最先告訴我?!?p> 小冰吐了個舌頭,“林隊你這不厚道啊,哪有用人還全家一起用的啊,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們夫妻倆豈不是都得下崗啊,到時候你養(yǎng)我們嘛?”
林誠搖搖頭,“放心,還有李老師兒子呢,只要他家的飯店不倒,咱們就都餓不死?!?p> 小冰無奈,“知道了,聽說你過來,早就幫你通知辛翼了,他有事情直接給你電話。”
話說著,林誠的電話應(yīng)景地響了起來,正是辛翼。
“喂,林隊,有孩子報案……”
林誠系上安全帶,啟動了車子:“小冰下車,有機會再敘舊。”
小冰嘴上吐槽著,“林隊的嘴,騙人的鬼?!钡仓朗虑榫o急,倒是一點兒沒耽誤地麻溜著下了車。
林誠一腳油門,直奔廢化肥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