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不是禿鷲般冷酷不易近人的性情。他平生最喜交友,為人正直,勇于承擔,豪爽開朗。
一眾同僚都認為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在某些事情上超常地堅執(zhí)。
早上一定得吃飯,睡前一定先洗腳,拔劍前一定要先以手掌磨擦一次劍柄,從而感受劍柄的熱力。
還有,任務中一定不能牽涉到無關百姓。
煉丹司從來沒有苛求人員在執(zhí)行任務時面面俱全。真正的大人物們都明白,最有效的方式,往往在表面上看起來最不道德。
甚至朱云的父親,私下也從不如在外表現(xiàn)公正嚴明。
但正因如此,朱云絕不愿意拋棄這一份執(zhí)著!
只聽他朗聲道:“不行!我絕不會任由他的爆炸波及到鎮(zhèn)上的百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乘鄭镕上前與丹魔近身角力,撿回裁紙刀的鐘澄喊道。
“如果能想法引他出廟,我有方法在他兵解前將他斬殺!如此一來,毒素也就不會波及到鎮(zhèn)上了!”
招架著丹魔蘊含著第四境力道拳腳,頗感吃力的鄭镕分神說道:“你確定你的法子可行?要是沒殺掉他,讓他在大街上兵解會害死更多的人!”
鐘溫一瞬間遲疑了。
他對接下來的行動有著一連串計劃,但在沒弄清楚丹魔實力的上限前,根本無法確保每一環(huán)都成功進行。
這時卻聽陶桃說道:“若然我們就此抽身,丹魔一樣能自行追到街上,倒不如抓緊時間,試一試鐘兄的計劃......”
她的話聲終結于丹魔的一聲嘶叫。
原來說話同時,陶桃早將提前準備的喂藥短箭上弦,一擊命中丹魔右胸溢出毒液處。
果真是人狠話不多!鐘澄對室友妹妹的印象再次被刷新,同時也為對方待在煉丹學堂被嫌棄而感可惜。
陶桃的相貌算不上同期中的拔尖,然而配合一身戎裝及斜梳瀏海,確實能讓人眼前一亮。
她快手從綁于大腿上的箭袋中取箭。忽然卡的一聲,一道白光急噴而來,正中陶桃手背。
以她超乎常人的堅韌體魄,竟也痛得瞬間后退,一閃身脫離濺射開來的白色物事。
鐘澄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團群聚噴發(fā)而出的雪白蛛絲!
猛聽終于等到鐵劍刻度冷卻完畢的朱云大喝:“定身!”
鐵劍入地,一瞬間揚起風壓,將源自丹魔右胸傷處,急速冒頭直奔距離最近的鄭镕的白芒強行停留在半空。
因著家世,見識較廣的朱云立時想起了一個名號:“盤絲會!”
不惜大費周章設下毒計,對培養(yǎng)煉丹司下一代人才的學堂出手的,也就只有這在數(shù)十年間扮演煉丹司最大對手的隱秘組織!
聽說這些不法之徒來自被先帝掃滅的邪道宗門,精通毒術到了能精準調控丹毒爆發(fā)時機的程度,也不算是難以想象。
也只有他們能有這份手段,把人安插到圣上極其重視的煉丹司轄下機構!
朱云提醒說道:“各位,別跟它打近身戰(zhàn),以一定節(jié)奏慢慢撤離文廟!”
他瞧往鐘澄。“如果它懂得跟在我們后頭出廟,便立即執(zhí)行鐘兄弟口中的計劃,有沒有問題?”
鐘澄為隊長好快便對自己投放充足的信任而感欣喜。
目前隨著丹魔展現(xiàn)新能力,局勢立即轉為煉丹司四人須得盡快離開文廟,免遭日漸擴散的毒性侵襲。
從丹魔胸前噴出的蛛絲大機率有毒,相信是背后勢力為著好好運用丹毒而研發(fā)的秘術,當真邪惡得要命......
他決不認為自己鍛體境的體魄能硬抗毒性,好在事前準備充足,給了他把命放到賭桌上的本錢。
鐘澄猛把左手拍往嘴邊,服下第一顆大力丹。
霎時間源起丹田,直奔全身上下的奔騰暖流,讓鐘澄簡直想不出比打雞血更能貼切形容感受的說法。
他牛刀小試,凌空朝丹魔擊出一拳。拳壓破空時霍的一聲響,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可惜丹魔飛快射出蛛絲,不僅抗下拳壓,更直指出拳挑惹的鐘澄。
早已覓機服食堅甲丸的鐘澄不慌不忙,將全身真氣集中到拳頭上,叱喝一聲,拳絲相碰,半空中登時爆發(fā)出如雷炸響。
氣浪瞬間卷起,剛好將離丹魔最近的鄭镕送到安全距離。
他心思比朱云細膩得多,好快想道:“這小子真不是蓋的,一天不到,就煉出了比公家貨高效得多的強化藥物。”
“說不定他早就被上頭定為重點培養(yǎng)對象,日后是要升至地階以上,在天地議會列席的?!?p> “要是讓他跟著我們歷練,我們反害得他受了損傷,國師就算留我們一命,以后的升遷道路也就斷了!”
想起前程,鄭镕好快打消邊打邊退的消極心思。
他在近身肉搏上足以匹敵高階武者,卻缺乏遠戰(zhàn)手段,當刻足下一步不停地向后,雙指卻也接連不斷,彈射出藍光璀璨的靈火。
一位鎮(zhèn)元境資深丹師的靈火威力,豈是學堂生員可比,每一道火光都將丹魔連發(fā)作擋架的蛛絲燒熔切斷。
偶有一兩道火光命中丹魔面門,更使神智不清的魔物全身短暫抽搐,全顧不得防御鐘澄服丹后重如山岳的拳腳。
陶桃早覺弓矢對丹魔起不到太大作用,見丹魔的噴絲只堪堪防得鄭镕靈火,一陣連環(huán)快箭,全是奔著丹魔雙目而去。
丹魔縱以海量蛛絲力擋攻擊,視野卻也因此而大大受阻,拳腳力大又如何,竟無一撃得以撃中鐘澄要害,眼看已被硬逼至文廟大門。
戰(zhàn)況好轉歸戰(zhàn)況好轉,鐘澄心中卻是暗地叫苦,算著大力、堅甲兩丸限時將至,自己隨時有被丹魔滿身劇毒入侵的風險。
他早已抓空隙補服丹丸,目前懷中大力丸只余一顆,助他抗衡丹毒的堅甲丸卻已清零。
眼看著再難為繼,頃刻身旁沖出來一道身影,正是手持鐵劍的“鐵尺”朱云。
從連續(xù)使用鐵劍術法引致的脫力中抽身的小隊長,朝鐘澄投向嘉獎的目光。
他沒想過竟會是一個新人,提醒了自己重拾起對敵時應有的靈活思考,不再受困于丹師常見的一板一眼的思維。
尋常丹師自入門起,唯恐新嘗試會帶來風險,總是漸漸養(yǎng)成死依丹方指示,殊乏創(chuàng)新的行事方式。
就如自己得了手中這柄半丹器后,臨敵只知以術法猛砸,全沒了高手對戰(zhàn)的靈活變化,甚至忽略了與隊友的配合。
很少人能回想起,課本中一紙紙巨細無遺丹方的來源,正是前人不畏艱險的大膽嘗試!
朱云沒再使用術法,斷喝一聲,雙手持劍當頭直劈。
同時鐘澄運起全身勁力,怒吼一聲,雙掌飛拍而出,熊熊怒火貫于雷震一擊!
一聲斷響過后。
丹魔身軀宛如被閃電擊中的飛鳥,遙遙墜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