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當(dāng)空,細(xì)雨綿綿,蕭瑟的秋風(fēng)令候御眼上黑帶的邊緣,輕輕飄曳。
他穿過兩條小巷,腳步沉穩(wěn),途中沒有撞到一盞路燈,也沒有踏到一個水坑。
甚至在他身周三米范圍內(nèi),沒有一個行人。
后面的林悅注視著眼前的一幕,感覺候御好像與整個街道格格不入,很凄涼,又很從容不迫。
她皺了皺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一個盲人,孤獨的走在大街上,能擁有如此狀態(tài)嗎?
懷揣著這樣的疑慮,目光再次向前看去,只見候御走到一個車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
最重要的是,候御前行的方向是紅燈。
他若繼續(xù)前行的話,必然會有危險。
林悅抬腿便要朝候御奔跑過去,不過下一刻她怔住了,因為候御在無人提醒的情況下,已經(jīng)停在路邊。
任車水馬龍在其身前穿梭,他都巋然不動。
足足六十秒的紅燈過去后,候御毫不猶豫的抬腿前行,順利達(dá)到馬路對面。
路對面有一間盲人按摩店,候御推門而入。
林悅雙拳緊握,這一刻候御在她眼里已經(jīng)成了頭號嫌疑犯。
如果是盲人,的確很難殺人成功。
但憑借她的直覺,候御并不盲。一切,都是他故意演給外人看的。
雖然還沒有證據(jù),但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抓住他的把柄。
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
“候哥,你不是剛回家,怎么這么快又來了?吃飯了沒?”
盲人按摩店的空間很小,只擺了兩張簡陋的木床,供客人使用。
旁邊有一個很小的窗戶,能看見外面的行人。
剛剛說話的是一個少年,年齡跟候御差不多大小,但身材很壯碩,啤酒肚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小眼睛色瞇瞇的,平時來店里的女客人,都不愛找他,而是找候御按摩。
至于他的姓氏很少眾,姓卞名莊。
候御淡淡的說道:“心情不好,不想在家待著?!?p> 卞莊聳了聳肩膀,要是他家死了人,自己肯定也不想在家待著,鬧鬼這種事誰都害怕。
“候哥,鍋里還有點剩菜,兩個饅頭,你吃了吧?!?p> “你吃過了?”
“嗯,本來留著晚上吃,你先吃吧,晚上我再做。”
卞莊一邊說,一邊將飯菜擺在桌上。
候御毫不客氣,放下導(dǎo)盲棍,開始吃飯。
見候御將飯菜風(fēng)卷殘云般消滅之后,卞莊詫異道:“候哥,你這多久沒吃飯了?”
候御回答道:“昨天晚上就沒吃。”
卞莊撓了撓頭,心想,你不是今早才知道死人的嗎,怎么昨晚的飯也沒吃?
不過他也沒問,因為候御平時的煩心事實在太多了,沒心情少吃一頓,很正常的。
候御道:“吃飽了,準(zhǔn)備上班?!?p> 卞莊翹著二郎腿,背靠墻壁,道:“今天天氣不好,沒什么生意,你瞧外面又陰又冷的,我估計啊,今天下午也不會有客人的?!?p> 候御淡淡的“哦”了一聲。
卞莊又問道:“對了,警察到你家去查了嗎,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你爸那些債主殺的人吧。要我說,這對你來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瞧瞧你后背的那些傷痕,嘖嘖……這些年只有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死就死了,正好是你生活的新開始。”
候御回答道:“警官說還要回去調(diào)查,暫時沒有結(jié)果?!?p> “哦?!?p> 卞莊繼續(xù)問道:“對了,你的眼睛怎么樣了,有沒有什么好轉(zhuǎn)?”
候御去過幾家醫(yī)院,大夫給出的結(jié)論很統(tǒng)一,永久性失明,復(fù)原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之所以加上“基本”二字,是怕候御弱小的心靈承受不了這么大的打擊。
不過候御并未因此放棄。
他可不信,僅僅是一個夢,就能讓自己瞎一輩子。
所以暗中使用過一些偏方……結(jié)果,他娘的還是醫(yī)生說的對,毛用沒用。
失望的嘆了一口氣之后,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什么好轉(zhuǎn)?!?p> 卞莊見候御悶悶不樂,笑了兩聲,道:“候哥,要不我們?nèi)γ娴南茨_城樂呵樂呵?那里最近來了一批姑娘,質(zhì)量不錯?!?p> 候御撇嘴,道:“你剛多大,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卞莊一拍胸脯,道:“就我這年紀(jì),在村里都能當(dāng)?shù)?。怎么樣,要不要去樂呵樂呵,我請客?!?p> 候御直接開口拒絕道:“你自己去吧。”
卞莊無奈的攤攤手,沒再說話。
整個下午都很清凈,一個客人都沒有。
卞莊抻了一個懶腰,道:“下班了,真不去?”
候御搖頭,準(zhǔn)備起身回家。
卞莊想了想,說道:“候御,我看你還是就在店里住下吧,你家那邊最近不太平?!?p> 候御眉毛一皺,道:“有搶劫的,還是有小偷?”
“都不是!”
卞莊解釋道:“今天中午你回家之后,來了個按摩的,他是五十一中學(xué)的老師。他跟我說,他們班有幾個學(xué)生都神秘失蹤了?!?p> 候御想了想,說道:“初中生,正處于叛逆期,離家出走不是什么怪事?!?p> 卞莊道:“都半個多月了,離家出走哪會走這么久。警察介入之后,立刻封鎖了消息,所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p> 候御嗤笑一聲,道:“得了吧,咱們卜奎市治安一直很好,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事情。再說,即便有這種事,上面也不會封鎖消息的。我看啊,那人一定是胡吹大氣,逗你玩兒呢?!?p> “我是那么好騙的嗎?”
卞莊繼續(xù)說道:“他說這不是普通的人口失蹤,而是涉及到一些不干凈的事情。上面害怕引發(fā)動亂,這才封鎖的消息。而且事發(fā)點,就在你家附近。你一個盲人,萬一遇到這種事,豈不是更加兇多吉少?!?p> 候御笑道:“得了吧,我可是信奉科學(xué)的好少年?!?p> 卞莊道:“你咋這么不聽勸呢?!?p> 候御雖然不信,但聽卞莊說了這么久之后,也不想回去了。
以往他要是夜不歸宿,很可能會被繼父狠狠胖揍一頓,倒不是繼父多關(guān)心他,而是他沒有把這一天賺的錢拿回去,繼父第二天可就沒法賭博了。
自從候御工作以來,這點從未改變過。
包括昨晚。
“行了行了,不回去了?!?p> 候御說道。
卞莊高興的說道:“那咱們?nèi)ゲ蝗ネ嫱??!?p> “不去!”
“哎!”
兩人吃過晚飯后,拉下門簾,準(zhǔn)備休息。
夜色降臨,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透過狹小的窗戶映照在候御的臉上。
很快,候御睡著了。
做了一個夢。
該死的,還是那個相同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