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以來,陸珣亦的案件審理處于膠著狀態(tài),不斷有新的證人、證據(jù),漸漸牽扯出來越來越多的京都官場中人。尤其是關(guān)鍵人證現(xiàn)任越州知州,他的口供三五日就會一變。即便不了解詳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件事牽扯到的都是大人物,而且他們之間的爭斗非常激烈。
這對陸珣亦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往好的方向說,爭取了更多脫罪的時間。往壞處說,這種情況將黨爭之激烈赤裸裸呈現(xiàn)在皇帝面前,難免不觸動圣怒。陸珣亦作為處在漩渦之中的人,無論是否有罪都非常兇險。
即便顧悅知道再多的信息,以她的身份也是使不上力,只能咽下各種憂慮,像無事發(fā)生一般繼續(xù)著生活。以免被有心之心抓到把柄,借此攻擊陸珣亦。
“歡姑娘。”剛一進(jìn)萬香堂自己辦公的屋子,就有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自己的書桌后面,笑望著她。
顧悅見怪不怪,平靜地關(guān)上門,正面對他?!坝薪Y(jié)果了?您輕易不會親自登門的?!?p> 對方拍著手,“歡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啊,不過您要是早找上我,或許就不用浪費這么久的時間了?!?p> “證據(jù)也在嗎?”顧悅進(jìn)一步問到。
“那是自然,”對方搓了搓手,吹了口氣,把搓下來的灰吹飛了,“你要是就要個結(jié)果,那早就成了,你要這證據(jù)可真是太難去弄了?!?p> “辛苦您了,”顧悅輕輕鞠躬,“酬勞我會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送到?!?p> “嘿,”那人笑著說,“打這么多次交道,知道歡姑娘最是言而有信。只是嘛,這萬香堂的鴨子實在是香,我能否帶兩只回去。”
顧悅點點頭,“當(dāng)然可以,廚房間內(nèi)的您自便,只是東南角是為明日相府準(zhǔn)備的,還請不要動?!?p> “嘖嘖嘖?!蹦侨税l(fā)出聲響的時候,口水也往外飛濺,“歡姑娘還真是能忍啊,與蛇共舞這么多年?!?p> 顧悅默默無語。
“得了,我拿錢辦事,這就走了?!睂Ψ綇囊巫由险酒饋?。
“慢走?!鳖檺傇捯魟偮?,那人便從窗口消失了。
顧悅走到桌子跟前,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賬本,將那人留下的灰抖落掉,翻開折起的那頁。她的呼吸變得粗重了起來,仔細(xì)看,拿著賬本的手青筋爆出。
上面是江湖一個殺人組織的合約記錄,上面有相府的府印,合約上白紙黑字寫著,五百兩,取齊醫(yī)師和杜師娘的命。她師父師娘的命,竟然只值五百兩。
這一刻,她真的紅了眼,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提刀殺入相府,取了曹丞相的命。
可是……搖光。
京都到處花團(tuán)錦簇,上一次這么熱鬧還是長寧郡主嫁入陸氏侯府的時候??催@般景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皇后娘娘慶生,實際上只是給相府的外孫女辦及笄禮。
那為什么一個小女孩的及笄禮,會如此之隆重,京都的街頭巷尾便開始了各種討論。
“現(xiàn)在相府的勢力多大啊,就想借此展現(xiàn)下實力。”
“要我說啊,還是這個小姐不簡單,命中大富大貴,所以及笄禮也這般隆重?!?p> “你們知道的都太少了,這位相府小姐可是內(nèi)定的皇后人選,及笄之后不就要嫁娶了,這是提前放風(fēng)呢?!?p> “對啊,傳聞這個小姐旺夫,皇帝只有太子這根獨苗,可得借此保國運昌盛啊?!?p> 顧悅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將這諸般評論都置之腦后,抱著手中的禮盒,從相府偏門進(jìn)入,穿過垂花門直接進(jìn)到齊搖光的房間里。
齊搖光剛換上了見客的衣服,端莊地坐在梳妝臺前,由丫鬟給自己梳頭。
顧悅站到她身后,正好在銅鏡中與她相望。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張臉,這個身影端莊的模樣比起陸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歡姨?!饼R搖光開口,聲音禮貌卻疏離。
顧悅將禮盒放到了齊搖光跟前,“這是送給你的禮物,拆開來看看?!?p> 齊搖光看了一眼禮盒,卻并未動手,“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回來后我再拆?!?p> 聽到她的拒絕,顧悅心里不是滋味卻又習(xí)以為常。她并沒有強(qiáng)迫齊搖光,只是說“待會兒我要抱著師父師娘的骨灰,代他們在儀式上接受你的禮拜。你現(xiàn)在,可以把他們給我嗎?”
齊搖光一下子紅了眼眶,她不停地深呼吸,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
自從阿爺阿奶離開之后,她一直逼自己快點長大,逼自己變成一個大人,非??酥谱约焊鞣N情緒,盡力讓自己表現(xiàn)地得體。可顧悅畢竟算是自己從小跟著長大的人,很容易就觸及到了她內(nèi)心最柔軟的那一塊。
她原本想的是在儀式開始之前,自己獨自在房間內(nèi)拜過阿爺阿奶。顧悅的提議,讓她感覺到,在思念阿爺阿奶這件事情上,她并不孤單,甚至可以放下自己現(xiàn)有的枷鎖,在顧悅面前袒露自己的情緒。
顧悅拿出手帕遞了出去,“今日脂粉未免撲的厚了些,都進(jìn)到了眼睛里?!?p> 齊搖光接過手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后她支開了丫鬟,從上鎖的柜子里抱出了骨灰罐。上面一塵不染,有些地方甚至明光瓦亮,一眼就能看出是經(jīng)常撫摸的原因。
顧悅眼睛也有些酸酸的,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到另一個房間等待。
儀式開始。相府給顧悅安排的位置像剛來時設(shè)宴一般,在曹老太太的斜后方,植物正好半遮半掩,讓顧悅實際在場卻看起來像沒有一樣。
可這一次,她將前方的嬤嬤推到了一旁,光明正大地站到了曹老太太身邊。
嬤嬤大吃一驚,“歡姑娘,您的位置不在這里。”
顧悅笑到,“我知道,可他們的位置在這里?!鳖檺倢⒐腔夜蘼读顺鰜?。
周邊的人都吃了一驚。
“這是?”
顧悅繼續(xù)笑著,“這是齊搖光的阿爺阿奶,他們最有資格來看齊搖光的及笄禮了?!?p> 連曹老太太在內(nèi)的人都被震驚到了,而這時,齊搖光也走了過來,儀式開始。
眾目睽睽之下,齊搖光站定在他們面前,拱起手,先朝顧悅所報的骨灰罐行大禮,顧悅將骨灰罐輕觸齊搖光的額頭,就像阿爺阿奶在撫摸她一般。
在場眾人看著這一幕,卻無人敢說什么。隨后,齊搖光才朝著曹老太太行禮,進(jìn)入正常儀式環(huán)節(jié)。
顧悅?cè)叹o緊抱著骨灰罐,為了齊搖光,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