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的馬蹄聲踏過山中的羊腸小道,偶有幾只鳥雀在樹林間輕快穿梭,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斑駁地撒在地上,成了一塊塊金色的光斑。
“梔子花,這溫毓皇后還挺慘的,墓修在這么個山疙瘩里。”奚行疆坐在高頭大馬上,東張西望著四周的草木。
后頭跟著三個穿黑衣的男子,身姿挺拔,盛阿嬌想著應該就是玄鷹司的人。
“你可憐她?”盛阿嬌獨自駕著一匹小白馬,白馬的鬃毛很漂亮,性子也溫馴。
溫毓皇后盛氏,年二十三薨,圣上念及發(fā)妻之情,特遂其夙愿,準其葬在依山傍水的箐庚山上。
說的動人,不就是不想讓她入皇陵……當時雖然有很多大臣反對,說是不合祖制,但慕徹一直說盛阿嬌眷戀山水風光,死后想魂歸山野,那份深情簡直比海深,聞者落淚。
盛阿嬌嘆了口氣,不也葬皇陵也好,皇陵看守嚴密,一般人倒也還真進不去。
奚行疆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可嘆,她的家族曾經權傾朝野,卻因為她喜歡慕徹,放棄了太子慕楠這么個廢物傀儡不扶持?!?p> 馬兒沿著山路向上?!澳綇赜幸靶模粫湃瓮馄輰?,盛家也落得個門庭冷落的結局?!?p> 盛阿嬌低頭不做聲,奚行疆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她的一意孤行,盛家也不會落得那么個地步。
默著走了一路,盛阿嬌都心不在焉,直到馬兒止下腳步,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嘶鳴,她方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剛好對上奚行疆微皺的眉頭:
“梔子花,你騎馬不看前面的?馬屁股都要被你撅到了?!?p> “不會騎?!笔呻S口應付了句,微微抬眼,就看見不遠處一座簡單的墓穴立在那頭,有一扇小門,可以進去。
奚行疆笑了笑:“下次我教你騎馬?!?p> 盛阿嬌聽著他的語氣,她只想快點把玉璽拿到手,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墓外頭是叢生的雜草,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打理了,荒廢的有些透出陰森的氣息。
盛阿嬌看了會那扇小門,稍微猶豫了一下,但想到墓的主人是自己,而自己的靈魂又寄宿在別人身上了,便也不再怕了。提著裙子就要往里面鉆。
可剛跨出一步,衣服的后領子就被人揪住了,連帶著人往后退。
“等等,”奚行疆沉了沉聲音,他低眸看著只有半個人高的墓門:“我先進?!?p> 他向身后的玄鷹司拿了蠟燭,點燃,先一步進了墓穴。點點的燭光就像一顆孤寂的星星,被濃重的黑色抹去光彩,只能依稀看到一點痕跡。
“下來吧,”奚行疆對著外頭的賀梔里道:“這里面,修的跟個迷宮似的。”
盛阿嬌躡手躡腳地爬了下去,玄鷹司的人也知道他們主子辦些重要的事喜歡親力親為,奚行疆也不想把玉璽的事情透露給第三者,畢竟事關重大,不能隨意托付,自己下去找比較保險些。
玄鷹司的人便將隨身帶來的長繩一端拋了下去,奚行疆接住,又扶著盛阿嬌,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嬌氣,連弄臟的衣角都不去看一眼。
“找到之后,就順著繩子回去,走的時候抓著我的衣角,別松手?!鞭尚薪罩灎T在前頭交代道:“蠟燭如果滅了,就要趕緊出去。”
盛阿嬌點了點頭,兩人朝墓穴深處走去。
溫毓皇后的墓里很濕冷,里頭有青藻,一些蛛網盤踞在上頭,更加恐怖。
盛阿嬌也是提著膽子走的,她心里一直默念著就把這座墓當家算了,反正埋的是自己。
只是這樣的環(huán)境,委實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咔嚓——”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但又聽著感覺不像。在這個靜寂的墓穴里顯得格外清晰。
是從走在前頭的奚行疆腳下傳來的。
“別動!”盛阿嬌低聲說道,她慢慢接過奚行疆手里的蠟燭,蹲下身子一照:
果然不是什么樹枝,就這么個破地方,就樹枝才奇怪呢。
奚行疆的右腳剛好在一個圓上,剛才的聲響應該是踩到了什么機關。
奚行疆也不敢動,剛剛踩到的時候,機關沒有觸發(fā),那如果松腳的話,可能就會從哪里飛出來一捆箭。
他們正處在墓穴的通道里,四周都是昏暗狹小的,就算有能力也被這地方束住了手腳,真有箭射過來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盛阿嬌的眉目有些沉郁,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墓里會被人設下機關,應該就是為了防范有人覬覦玉璽,對此,盛阿嬌對自己棺材里臥著玉璽有點深信了。
她望了望四周,被奚行疆踩到的這個圓圈不能讓它抬起來,她四處摸壁,輕輕地拍打,終于找到了一塊微微松動的磚,盛阿嬌也顧不得臟,也顧不上上頭布滿著的青苔,用力把那塊磚抽了出來,墓穴四周的墻壁都是用磚搭的,還有水泥糊上,隨便抽一塊也不會塌。
“我移過去的時候,你松腳?!笔砂严灎T交給奚行疆拿著,自己拍了拍磚,又再次蹲下,把長方形磚塊的一角移到機關觸發(fā)點上。
奚行疆慢慢的向后移腳,盛阿嬌就把磚頭往上面送,兩個人都不敢出差錯,不然這座墓就真的成墓了,還是專門為他倆修的,直接躺里面就可以了。
吊兒郎當的二人屏著呼吸,直到那塊磚完完全全地壓住了機關,才堪堪松一口氣。
“奚行疆你小心點,我還真不想死在這兒?!笔蓳哿藫凼值馈?p> “沒事,”奚行疆這語氣倒也輕松:“真出事了,就當話本子里的亡命鴛鴦?!?p> 盛阿嬌:……烏鴉還想當鴛鴦。
“別廢話,快走?!笔稍诒澈蟠叽俚?。
這墓穴修的七拐八繞,也沒有料到會這么深,繩子似乎有些不夠長了,已經握到了盡頭,可是離放棺材的地方似乎還有一段距離。
沒了繩子,就容易迷路。
奚行疆轉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少女:“你站在這兒別動,我去?!?p> 盛阿嬌躊躇了一會兒,但是迫于繩子的長度委實不夠,也只好妥協:“那行,你記得做記號,出來的時候找不到路了就吼一嗓子,我回你。”
奚行疆眼中含笑地看了看盛阿嬌,盛阿嬌被他看的有些發(fā)毛,瞟了一眼他手上的蠟燭:“蠟燭就要燃沒了,這個墓里又沒什么長明燈,你快些?!?p> “哦,”奚行疆嘴上應付了句:“知道了。”
轉身像墓穴深處探去,盛阿嬌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濃重的黑色里,待在原地,開始環(huán)顧起四周的環(huán)境。
唯一的一支蠟燭拿去給奚行疆探路了,墓穴里頭沒什么光亮,看不清什么東西,只能聽到水在滴答的聲音,不過看不見也好,眼不見心為靜。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去里頭找玉璽的奚行疆卻遲遲沒有聲音,盛阿嬌開始等得有些焦躁了,她不停地回望著奚行疆走去的方向。
此刻是進退兩難,如果回去搬玄鷹司救兵的話,萬一奚行疆出來了就找不到她。進來的時候,誰也沒有料到溫毓皇后的墓會修的這么深,這么復雜,以盛阿嬌現在的地方,就算喊破喉嚨外頭也不會聽見什么聲音。
盛阿嬌:奚行疆不會是為了顧及自己高冷的形象不好意思吼吧?
嘖。
“奚行疆!”盛阿嬌終究是放下了身段,朝著墓穴深處吼了一聲:“找不到就出來?。 ?p> 聲音回蕩在墓穴里頭,沒有回應。
良久,墓穴重新回歸寂靜,陰森恐怖籠罩著盛阿嬌。她記得,鳳儀殿好像也是如這般昏暗……
“咳——”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在遠處響起,盛阿嬌終于是窺得了一點點光亮,心里一下子仿佛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奚行疆出來了。
“快走!”喊聲從奚行疆那頭傳來,聽著像是很焦急的樣子。
盛阿嬌也不敢猶豫,看見奚行疆知道自己方位之后也立馬轉身,順著繩子朝外頭跑去,墓穴的通道很窄,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獨自經過,她不能擋了奚行疆的路。
跑的過程中,盛阿嬌聞到了一股特別刺鼻的味道,有點讓人昏厥的感覺,她奚行疆在里頭干了什么,想回頭看一眼,但是腳下的步子生風,理智告訴她,不能回頭,要一直往前跑。
已經可以窺見外頭的天光,盛阿嬌朝著那抹光亮奔去,身后是奚行疆的步子聲,她知道他輕功好,走起路來基本上都不會有什么聲音,但這次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步子有些紊亂。
盛阿嬌看見了在外面接應的玄鷹司三人,連忙搭上他們的手,把自己從墓穴里面抽出去,接著連忙轉身去看奚行疆。
他移動得很快,此刻也是到了墓穴口,縱身一躍,還有十幾步的路,被他兩三步就直接飛了上來。
盛阿嬌看見他懷里抱著個匣子,想來應該就是玉璽,還沒來得及細問,奚行疆就面色凝重地讓眾人后退。
盛阿嬌不明所以,照著他的話往后退,云里霧里之際,聽到墓穴口有“嘶嘶——”的聲音發(fā)出。
是蛇!
盛阿嬌看見了,幾個墨綠色的腦袋在試探著外頭的陽光,但是他們好像很忌憚似的,只能待在昏暗的墓穴里,仿佛陽光會將它們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