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念起身,看著陳觀蝶杯里的酒,一滴未沾,問道:
“你不喝嗎?”
陳觀蝶搖了搖頭,看著吳念說道:
“沾了女人眼淚的酒,太辣了?!?p> 吳念知道他話里的意思,苦笑一聲,低頭道“我們終究是不可能的?!?p> “竟然你自己的事都覺得不可能,你之前勸我娶了靜鎖又是為了什么?”陳觀蝶反問道。
“你們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
吳念沉默了,隨后又嘆了口氣說道“我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太復(fù)雜了,而且我分不清,我們之間是單純的喜歡還是愛意?”
陳觀蝶看著他說道“吳兄,你還是不懂,此時最重要已經(jīng)不是你和她之間是喜歡還是愛了,此時最重要的是你傷了她。”
吳念緩緩抬起了頭,傻傻愣愣地看著他。
陳觀蝶繼續(xù)開口道“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也沒什么文采,但我知道,這種時候,你一定要追上去,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要讓一個喜歡你的女人為你的怯懦流眼淚。”
“若你喜歡,你便追上去告訴她;若你不喜歡,你便去給她一個交代。”
吳念聽完,猛然站了起來,不復(fù)之前那副惆悵的模樣,他緩緩地說道“你說的對,我應(yīng)該追上去的,我應(yīng)該…….”
說完,吳念朝著屋外破門而出,他站在高高地廊道上,環(huán)顧四周,忽然從二樓一躍而下,順勢騎到了大堂中央的五花馬背上,一把正在馬上舞蹈的艷妓扔了下去,還不忘瀟灑地回頭一笑,說道“姑娘,借馬一用。”
話音剛落,吳念便騎著馬沖出了金樓。
二十年前,身著白衣的少年,騎著白馬闖進(jìn)了這座金樓;二十年后,還是身著白色的少年,騎著彩馬闖出了這座金樓。
像是一場遲來二十年的搶劫,一些常年迷醉于長安樓的客人,看著這一幕,恍如隔世。
長安夜,長安街,長安街上燈火通明。
少年身著白衣騎著身披五彩霓裳的駿馬,馳騁在長安街上,馬蹄的聲音,吵醒了千家萬戶,點(diǎn)染了萬家燈火。
少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選擇跟著心的方向。
據(jù)說,長安鎮(zhèn)有顆桂樹,高八丈,長安建鎮(zhèn)以來,它便在那了,長了上千年。
有一姑娘,呆呆地站在樹下,透過茂密的樹葉,望著月亮。
少年踏馬而來,翻身下馬,看著姑娘的背影問道:
“你喜歡看月亮?”
姑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頭望去,笑問道“怎么,你不喜歡?”
“喜歡,但你走之后,我就再也沒有看過月亮?!?p> 她搖了搖頭,笑了笑說道:“我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所以你欺我也好,辱我也罷,我都不在意的?!?p> 少年看著她說道“我知道?!?p> “那你追來……”
“我想給你個交代。”少年堅(jiān)定地回答,他擲地有聲地說道“前輩,我愛慕你,但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注定了我們的距離?!?p> “若有一日我能自己選,而愛意依然如洪流,千山萬水亦無法阻擋,到那時,若我未娶,你未嫁,我便來娶你?!?p> 李云幽冷的清眸,凝視著吳念,開口道“說句沒臉的話,我喜歡你,但這也終究到喜歡為止了。”
“吳公子,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等你。”
說完,那個清冷如仙的女子,對著他微微一笑,飄然離去,只留下吳念一人呆在原地。
等到陳觀蝶趕來,才拍了拍傻傻發(fā)愣的吳念,笑著問道“喂,吳兄,怎么樣?”
吳念還在輕輕地念道
“蕓蕓眾生贊,不復(fù)瓊瑤舞?!?p> 陳觀蝶看吳念還在發(fā)呆,沒好氣地用力拍了他的肩,繼續(xù)道“搞定了沒有?”
吳念這才如夢初醒,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p> “什么叫不知道?”
吳念抬頭望著月亮,嘆道“我們之間是千山萬水的近和近在咫尺的遠(yuǎn),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沒有可能?!?p> 陳觀蝶看著吳念感傷的模樣,笑著走上前去,折下一束桂枝,才轉(zhuǎn)身問道“總之,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吧?”
吳念點(diǎn)了點(diǎn)頭。
“竟然如此,那便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去他娘的,那地方那么貴,我一口酒都沒喝上,走!陪我去喝酒去?!?p> “對,去他娘的!去喝酒,咱們一醉方休。”
少年對于煩心的問題總是能沒心沒肺,拋在腦后。
可到底什么是愛。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老頭喝著酒,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旁邊放著一袋螢火蟲,他呆呆地望著竹屋,一如往常。
林子外,竹屋里,寒月如霜,透過半邊小窗,滿頭白發(fā)的婦人點(diǎn)起一盞小燈,摸著自己的臉,對著鏡子感慨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啊。”
她看著一旁柜子里的陳舊木盒,里面放著的是她年少時的嫁衣,她依稀記得,她的丈夫還欠她一場婚禮。
山崖上,木屋內(nèi),老爺子熬著藥,一邊看著一邊扇氣,爐子上升起的濃煙所浮現(xiàn)的,好像是他妻子的模樣。
陳觀蝶踉踉蹌蹌地扶著吳念走了進(jìn)來,一把把醉地跟死豬一樣的吳念扔到了床上。
“他怎么醉成這樣?”林老頭,回頭看著陳觀蝶驚奇地問道。
陳觀蝶無奈地?fù)u了搖頭,指著睡著了的吳念,小聲說道“大概是失戀了?!?p> 林仲佗聽完,搖了搖頭,失笑道“這小子,總能給我玩出點(diǎn)新花樣…….”
……..
次日,吳念醒來感覺一陣頭暈?zāi)X脹,想來一定是昨日喝酒太多所導(dǎo)致的。
林仲佗端著碗醒酒湯,放到吳念的床邊,笑著問道“感覺如何?”
吳念苦笑了一聲,回答道“糟透了?!?p> “失戀了?”
“不算是吧?!眳悄畹吐暤?,又突然抬起了頭,站起來身急匆匆地說道“老爺子,你肯定是聽陳觀蝶那小子瞎說的,是吧?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去教訓(xùn)教訓(xùn)他,不然憑他那張嘴,我一世英名就要?dú)в谝坏┝??!?p> 林老頭連忙把他摁住,責(zé)怪道“酒剛醒,就別亂動,你這樣子,不用說我都知道?!?p> 吳念聽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林老頭又道“畢竟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有什么想不開你可以問我的嘛。想當(dāng)年我與我夫人,那叫一個郎情妾意,情投意合?!?p> “我就是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眳悄畹皖^說道。
看著吳念糾結(jié)的樣子,林仲佗失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無論什么都喜歡分個真假,辯個對錯,殊不知,喜歡就是喜歡,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過了。”
“就你這般模樣,就算你那姑娘是喜歡你的,看到你這幅扭扭捏捏的樣子,只怕也會失望的吧?!?p> 吳念沉默不語,低頭喝了口醒酒湯,開口贊道“老爺子,可以啊,你這湯可真好喝?!?p> 林仲佗看著他這拙劣的轉(zhuǎn)移話題的手法,也沒有拆穿,反而是自得地說道“這醒酒湯,是用我家夫人生前留下的秘方特制而成的,那當(dāng)然好喝了?!?p> “那您夫人一定很有本事吧?!?p> “我家夫人那可謂是廚藝高超,之前你吃的藥爐火鍋,便是我家夫人自創(chuàng)的?!?p> “我還記得,之前家中富裕,殺豬宰牛留下來的邊角料,我家夫人也還是舍不得扔,想了好久做出了一道菜,那可真是又香又麻?!?p> “可惜啊,我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親口嘗一嘗了。”林仲佗說著自家夫人便開始眉飛色舞了起來,但說著說著也不免有些唏噓。
吳念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好像記得自己記憶中還真有這么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