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歸走進(jìn)桂花林，看著眼前熟悉的竹屋，時隔多年，這里還是沒有一點變化，他不禁停下了腳步，遲遲邁不出下一步，他想著，近鄉(xiāng)情怯大概就是如此吧。
這里有他的妻子還有他們的孩子，這一個小小的竹屋，于他而言就是整個世界。
他長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走上了前去，推開了門，竹屋里雖有些簡陋但光看擺設(shè)也能看出屋主人的別具一格，屋里少些灰塵暴露在陽光下，翩翩起舞，一個女人背對著他照著鏡子，烏黑的長發(fā)帶著點點白絲，述說著歲月的流逝。
男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她，即使她沒有回頭，他也知道那是她的妻子，女人透過鏡子看到身后有人，慌忙回頭看著他問道“你是？”
陳歸欲言又止，他怎么也沒想到再次相見，她第一句話是問他他是誰，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撐開他雜亂的頭發(fā)，看著她說道“師妹，是我。”
卓來盯著他，怯怯地問道“師兄？”
陳歸點點頭
卓來美麗的眼睛有些迷離，她伸出纖細(xì)修長的手輕輕地?fù)崦陉悮w的臉上，她細(xì)細(xì)地摩擦著，動人心魄的眼眸癡癡地望著他，陳歸望著眼前的佳人，那嬌弱的樣子像極了多年前她哭著對他說，帶著她走的那時候。
他想一把把她摟在懷里，從此以后，一切風(fēng)雨，都由他來承受，可世事不會像他想象的那般美好，突然之間，卓來把他推開，拼命地?fù)u著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不……不是…..，我…..我……你……不是師兄……，師兄…..他…..他說過…..會在…..會在無月那天…….和我相見的……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師兄……”
她的模樣在陳歸看來有些瘋癲，他著急地上前，抓住她顫抖的雙肩，看著她焦急地問道“師妹，師妹，你怎么了？”
卓來搖晃著腦袋，躲開他的眼睛，口中喃喃道“不是，你不是……”
見此，陳歸只好對著她大聲說道“師妹師妹，你看著我，我是，我是陳歸啊，我是你的師兄，我是你的丈夫啊！”
陳歸的吶喊使得卓來愣了一下，她張著嘴，盯著他的面孔，熟悉又陌生，一時間，淚如雨下，她緩緩開口道“你不是，你不是，出去！請你出去！”
陳歸呆住了，心里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甘心，試圖再靠近一點，卓來一把把他推開，對著他喊道“出去，出去！我要你出去！”
陳歸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樣，來到了竹屋外。
正當(dāng)他要望著蒼茫大地嘆息，天下之大，何以為家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孩童，一男一女，男孩灰頭土臉的，抓著女孩的手，女孩的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子，怯生生的，看上去不太敢說話。
兩個小孩一起瞪著他看，臉上鼓起兩個小包，看起來頗為可愛，男孩先是開口道“你是誰？”
“我…..我….”陳歸有些語無倫次
“我叫陳觀蝶，聽村子里的阿伯說，這里來了一個偷衣服的小偷，可是你？”陳歸蝶奶聲奶氣地問道，懷疑地盯著他，像個小大人一樣。
陳歸沉默了良久才回答道：
“我是你爹?！?p> 他的回答聽起來頗為不著調(diào)。
陳歸的回憶到這里就結(jié)束，他喝著酒，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竹屋，繼而又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圓的讓人心碎，他口中還在喃喃自語道“無月，無月…….”
……….
“所以，卓大娘為什么認(rèn)不得陳老頭了？”吳念朝著面前的陳觀蝶問道
“或許是執(zhí)念太深吧，那天老頭走后，卓大娘整日以淚洗面，思念成疾。后來啊，她就得了一種怪病，就在老頭上山?jīng)]幾年，她就開始看不清周圍的人和事了，也慢慢地記不起之前很多的人和事了。”陳觀蝶望著月亮，背對著吳念回答道
“所以？”
“老頭和卓大娘約定好了，要在無月那天相見，所以啊，老頭選擇了不打擾，就等，等到無月那天?！?p> “可是，天狗吞月，數(shù)百年一次，他們真的等的到嗎？”
陳觀蝶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吳念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但這是老頭的選擇?！?p> “這就是你讓我留下的原因？”吳念問道
“不是。”陳觀蝶的聲音有些飄忽，仿佛不是在回答吳念
“我娘她等不了了…….”
吳念聽完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他，說道“你….你是說？”
“我娘她沒時間了。”
“怎么會，我們之前還去看過，她還好好的?！?p> “我娘這個人啊，和老頭一樣，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不和別人說，每次見我們的時候都強撐著身子，她以為我們不知道，但我和林老頭多年學(xué)醫(yī)，她的情況我一清二楚?！?p> 陳觀蝶心酸又嘲弄地說道“這方面，她和老頭真是天生一對啊?！?p> “最近靜鎖身邊老是有一些可疑的人，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所以，我想你幫我，幫我護(hù)住我娘，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走完剩下的日子?！?p> 吳念聽完點點頭，站起來了身來。
“你答應(yīng)了？”陳觀蝶見吳念站了起來，便開口問道
“不然呢，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轉(zhuǎn)身就走嗎？”吳念沒好氣地回答道
“謝謝。”陳觀蝶看著吳念說道
“我們之間不用說這個。”吳念笑著說道
“這不一樣。”陳觀蝶搖了搖頭
“無論什么事，都一樣?！眳悄钔愑^蝶，認(rèn)真地說道
陳觀蝶聽完，笑了笑，不再多說
“走吧，回去睡覺，明天跟我去卓大娘那一趟?！眳悄钚χf道
“嗯嗯，嗯？干什么？”陳觀蝶先是點頭，聽完后又疑惑地問道
“既然答應(yīng)你的事，就一定要做好?！眳悄罨卮鸬?p>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住在卓大娘那，一直到卓大娘走的那天?！?p> 陳觀蝶有些感動，卻還是有些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也要去？”
“不然呢？剛才跟我煽情了一大堆，現(xiàn)在到你要做事的時候了，又不敢了？”吳念反問道，說完，吳念轉(zhuǎn)身便走，邊走邊說道：
“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剛才說的話，跟卓大娘和你的卓妹妹再一字不差的復(fù)述一遍?！?p> 陳觀蝶聽完滿面通紅，急忙追了上去，口里還不停大喊道
“等等，喂，喂！你個混蛋！”
少年嬉鬧的聲音，隨著風(fēng)兒飄散著，飄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