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陪讀的出租房之后,之前積攢的“煙火氣”好像就此跑冒滴漏了——不想燒過程很漫長的硬菜,不想包餃子,不想做包子,不想烤非常簡單的蒜香排骨,寧愿窩在沙發(fā)上一遍遍刷沒有內(nèi)容更新的手機——是因為,我和這里的廚房還沒有親近起來吧?我猜想著自己突然間變得懶惰的原因。
我自己家的廚房,有一扇朝北的窗,兩扇透明玻璃的推拉門正對著外面的餐桌。喜歡坐在餐桌前用手機看韓劇,或者打開那個老錄音機的廣播,調(diào)到一個不知名字的電臺,聽里面的流行歌,會的老歌就一起歪歪扭扭唱幾句,不會的就很偏見的想“這是哪個年代的歌啊這么難聽”。煤氣灶上坐著鍋,鍋下簇擁著漂亮的藍色火焰,烤箱里正烤著面包,溫度把氣味烘托著隆重放送出來。廚房的窗下,是一個放置空調(diào)外機的小臺面,常有小麻雀停在那里,即使我悄無聲息站在那里看它,它也警惕地把頭扭來扭去,目光也是有分量的。
我想象的自己能夠得著的理想生活,就是那樣一個畫面了,寬大的桌子對著廚房,可以同時做很多事情。
今年夏末,搬來這個為陪讀高中租下的房子,廚房是一個狹長的空間,可以用“條”來形容。沒有窗,盡頭處一扇門,通向外面一個兩平米的陽臺。因為狹長,形成一個風道,風從小陽臺外涌進門,被壓縮成長條,河流一般,汩汩拐進客廳,又正好遇上從客廳南陽臺涌進來的那批風,它們合力將我買來裝在廚房門前的風水簾抬起來,久久懸在空中,不肯落下。盡管風多且大,依然覺得那個條狀廚房很憋悶,因為前后兩堵結結實實的墻,抬頭看不到外面的風景。
因為狹長,廚房的一面就全部是操作臺,包含煤氣灶抽油煙機水池和切菜的工作臺面。把電飯鍋電水壺們統(tǒng)統(tǒng)放上去之后,就感覺非常局促了,切菜的案板甚至沒有一個能完全平躺下來的地方,好像五大三粗的人蜷腿睡在綠皮沙發(fā)的硬座椅上。想用面包機了,必須等臺面撤掉幾樣東西才能搬出來,用完了又趕緊送進柜子里,不敢占用這緊張的空間。
廚房里面連最小尺寸的冰箱都放不下,所以,冰箱最后被放在了客廳最南端,從動線來說,很不合理,想要取點東西,要從廚房穿過整個客廳再回來,“就當鍛煉身體吧”,我這樣說。
孩子從早到晚都呆在學校,所以我們的飲食也失去了忙碌的動力。剛搬來時,幾乎不想點火燒菜了,對陌生的廚房還沒有產(chǎn)生感情,總覺得是人家的,用起來生疏而挑剔。有一天晚上只下了兩碗面條,妻子感嘆,我們現(xiàn)在孩子從早到晚都呆在學校,所以我們的飲食也失去了忙碌的動力。剛搬來時,幾乎不想點火燒菜了,對陌生的廚房還沒有產(chǎn)生感情,總覺得是人家的,用起來生疏而挑剔。有一天晚上只下了兩碗面條,丈夫感嘆,我們現(xiàn)在吃的太簡單了,基本的營養(yǎng)都不夠吧?我哼一下,有的陪讀人家都不做飯了!妻子驚得連忙護住了面碗。
逢到雙休日,雞魚肉蛋還是要輪番上場,菜刀也還是要賣力揮起來,油煙機轟轟作響,為孩子做幾頓稍微正式的好飯。就這樣,在“后天培養(yǎng)感情”中漸漸度過了磨合期,每樣物品似乎都慢慢尋到了目前最適合的位置和合適的出場時間,廚房開始建立起秩序,就連總是滴水的龍頭也被漸漸讀懂了,在關閉它之后恰到好處的再接一點水,剛好抵達電水壺內(nèi)側標注的最高水位。
但還是圖省事,從網(wǎng)店買人家做的手工水餃,薺菜餡的。取過幾次餃子快遞,算算價錢和運費之后,生出還是自己包餃子的念頭——又不是不會。周日悉數(shù)買來牛肉香菜和餃子皮之后,知道自己已經(jīng)完全融入此處的生活了,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包餃子,就是和廚房相互接納的最好證明。
以前人家裝修,都會劃重點,一定要有一間大書房,雖然可能不是喜歡看書的人,但也一定是要有的。有個中年男同事,歡天喜地給自己布置了那么一間——靠墻是一排實木大書柜,攔腰橫擺一張質地上乘的“老板桌”,桌上還放了小國旗和陶制小茶壺,墻上掛著“天道酬勤”的潑墨大字。我們?nèi)⒂^,他領我們?nèi)?,皮轉椅上坐著,轉一圈過來,哈哈地笑,恍然我以為走進了單位領導的辦公室,應該拿個報銷封面請他簽字的。再再后來,裝修的風潮是流行進門玄關之后一個大客廳,有一面主題墻,墻上掛著大電視,一圈沙發(fā),一個大茶幾。我家也如此,未能免俗,家家都有這樣一個空間。
假如以后有機會再裝修,我現(xiàn)在想好了,重點是要擁有一個“大廚房”,咖啡機烤箱面包機榨汁機以及各種樣式的杯子都能揚眉吐氣擺成一排,一個大大的冰箱,一張足夠寬大的桌子,一盞足夠明亮的燈,幾把足夠舒服的座椅,有咖啡有茶有熱湯。累了餓了能隨時站起來乒乒乓乓弄出熱氣和香氣。一弄出熱氣香氣,或多或少就會被生活的氣場給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