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范楚楚回家收拾東西只花了一個小時左右,她知道明天就要走,時間緊迫所以就沒帶多余的物品,只是把小狗送去了她哥那里。
晚上十點,我們回到公寓出租屋。
范楚楚和莊小意就幫曾安羽收拾她的衣物,曾安羽則悶悶不樂的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發(fā)呆。
我則通知海妍和張心,明早出發(fā),讓他們收拾一下要帶的東西。
白雪那里卻給我說,她那里還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把本季度的工作完成,我也沒強求,她去不去都行。
李華我也打去電話,但是他沒在G市,這小子告訴我郁萌陽回來了,他去接人家,換做其他時候,我可能會采訪一下李華現(xiàn)在的心情,但我現(xiàn)在卻不想管那么多,先把眼下的事情辦好才是正事。
“范小妞,機票我已經(jīng)定了,你問問你哥,帶骨灰上飛機的安全攜帶證明,明天早上9點能不能送來?!蔽覐纳嘲l(fā)上起身,走到曾安羽房間門口,對正在把一套連衣裙折疊好放在行李箱里的范楚楚說了聲。
“你放心吧,老成不像你,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范楚楚回了一句,還不忘諷刺我,隨后就和莊小意繼續(xù)忙,我本來想要指揮一下該收什么東西,她卻把我趕出房間,讓我陪曾安羽說說話。
第二天早晨,依舊是莊小意準備早餐,我們吃完后,就去接張心,海妍是夏尚送去機場的,夏尚在估計在躲我吧,他沒有現(xiàn)身,以前說著和我們是兄弟,現(xiàn)在曾雄的最后一程,他也沒有相送。
真TM呵呵了。
“曾安羽,飛機上哭可是會被從天上扔下來的哦,你好好和你媽媽、阿姨們呆著,不準哭鬧?!?p> “嗯!”
登機口,曾安羽背著自己的小熊書包,淚眼婆娑,她知道這一去就要和我分開,艱難邁動的步伐像是在告訴我她不想走。
她們幾人都是經(jīng)濟艙,我?guī)е墼陬^等艙。
不是因為想要節(jié)約錢,而是范楚楚和曾安羽不敢和曾雄的骨灰待在一起,所以我就只訂了一張頭等艙的票。
歷經(jīng)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我們終于來到了七月的zheng州。
新鄭機場,太陽炙烤著大地,光滑的水泥地面冒著騰騰熱浪,我抱著曾雄走在前面,身后則是一道靚麗無比的風景。
范楚楚換了一條白色的裙子,拉著行李箱,頭戴棒球帽,蛤蟆鏡,耳墜和項鏈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加上她超群的氣質(zhì),給人一種仙女來人間旅游的感覺。
莊小意和張心比起范楚楚就顯得平凡了許多,莊小意牽著曾安羽,張心給兩人打傘。
海妍就沒什么準備,出了機場后,范楚楚在路邊的小商店,買了兩把傘,遞給她一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絕,但范楚楚只是把傘遞過去,就不再理會。
海妍快步跟上我,替我打傘。
“不用了,謝謝!”
“這么大的太陽,還是擋住一點比較好?!?p> 海研的堅持讓我沒法拒絕,在路邊找到一個安保人員問清楚機場的停車場位置后,我就問莊小意,曾雄父母給的地址,她能不能找到。
莊小意點頭,表示她去過曾雄的老家,雖然已經(jīng)好多年了,但還是有點印象。
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讓老汪幫我聯(lián)系他的同學,請他幫我租兩輛車,而人家已經(jīng)把車開到了機場停車場,我因為抱著曾雄的骨灰盒不太方便,就讓海妍從我兜里掏出電話,幫忙聯(lián)系一下。
來到停車場后,遠遠就見到我定的一輛奔馳商務和邁巴赫,車旁還有兩個男子在太陽底下張望。
見到我們來后,他們就迎了上來,但見我抱著骨灰,瘦高的男子就皺眉問道:“你們訂車的時候沒說要運骨灰吧?”
“加錢!”我懶得多講,直接給出他們想要的方案。
“至少3000!”瘦高男子伸出三根手指,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12點,曾雄的父母剛剛已經(jīng)打來電話,說到村子了,正在請人幫忙布置靈堂,問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到,莊小意打開導航,要兩個多小時才能從zheng州城里抵達他們村子,我也不想因為價錢的問題扯皮耽誤,于是直接答應。
“爽快!”
瘦高男子回去怎么給他們老板說,或者是自己私吞這三千塊我不管,掃了錢后,我和范楚楚一人拿了一把鑰匙就出發(fā)。
我開邁巴赫,范楚楚開商務載其他人,本來海妍和張心想陪我的,但我沒答應,免得我在路上和曾雄說話嚇到她們。
城里大太陽,但當我們來到村子的時候,村子這邊天卻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一樣,怪不得二老一直催,骨灰雖然又骨灰盒保護,但還是怕有雨水滲透進去。
村口,一群穿著樸素的鄉(xiāng)親們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兩輛豪車開進村子,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不過這還不算什么,我的車打頭,在鄉(xiāng)親的指引下來到曾雄家門口。
兩位兩鬢斑白的老人站在鐵柵欄門前,身后就是年久失修的土墻磚瓦房,二老看著我們的車緩緩停下,神情激動。
他們應該是曾雄的父母了吧!
兩位老人大概都是60多歲的樣子,但人又在外奔波勞苦,肯定會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城里人顯老,估摸著曾父應該不到60,但也差不多,曾母至少也有55歲。
他們身上還穿著印著廠子標志的深藍色工作服,其上還有各種顏色的斑點,想來是來得匆忙,沒時間換衣服。
我看了看副駕駛上坐著的曾雄,見他表情淡定,我罵道:“老曾,你tm是就算是鬼,沒有眼淚,至少也要悲傷一下啊?!?p> “我不是鬼,你知道的!”
曾雄微笑著扭頭看向我,我心里瞬間被悲傷填滿。
大家還在等著,我沒和他多說,把貼著他照片的骨灰盒從副駕駛抱在懷里,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緩緩下車。
曾雄的父母和他們身后的鄉(xiāng)親一下就迎了上來,在見到曾雄骨灰盒的瞬間,曾母一下子癱軟在地,淚水滿面,口中不斷的呼喊:“我嘞崽,我嘞崽......”
曾父身子也在劇烈的顫抖,他伸出雙手艱難的邁動步伐,想要從我手里接過他的兒子。
云層打開了一個窗口,一道奪目的陽光照射下來,曾父下意識的瞇了瞇眼睛,人忽然就暈倒,一旁的中年鄉(xiāng)親,見狀趕緊扶著曾父,大喊:“先背俄表叔和表嬸進屋。”
“先生嘞?”
“管事,快請先生來主持,接俄小弟回家!”
二老像是一瞬間失了魂一樣倒地不起,我有些擔心他們的身體,但見曾父昏迷還在流淚,我知道他和曾母都是因為悲傷過度,被情緒沖昏了而已,就算有事,也要等先把曾雄接回家才能騰出手送他們?nèi)メt(yī)院。
而且,還有鄉(xiāng)親們幫著操辦,我不用太過揪心,他們經(jīng)驗比我豐富太多太多,我能想到的,他們自然會想得到。
范楚楚和曾安羽一行女生,也是跟著我同時下車的,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我這里,沒人去觀察他們,現(xiàn)在我被一位拿著招魂幡搖著招魂鈴的道士帶進柵欄內(nèi)的小院,大家才注意到幾女。
有人頓時驚為天人,呼朋引伴讓他們?nèi)タ捶冻?p> 海妍也很美,但在這時候像是被遮住了光芒一樣,大家都沒太過關(guān)注她。
呵,說來也是嘲諷,逝者回家的注意力居然能被一個女人搶走,看來曾雄家應該很少回來,和鄉(xiāng)親們的關(guān)系很普通。
曾雄的骨灰盒被安置在簡陋的靈堂中,為什么說簡陋呢?
因為現(xiàn)在堂屋內(nèi),只有一張四方桌放置骨灰盒,一個“先生”還在畫符,一個在編竹馬,幾個年輕人才砍來竹子,然后又在管事的安排下去做別的事,后來我問先生,先生說竹馬是給曾雄在下面騎的,竹子是用來搭鬼門。
院子里還有茱萸等辦喪事需要的物品。
但院子里雜草太多,有些小東西放著放著就不見了。
曾雄家在村里應該真的和別人關(guān)系不好,幫忙的基本都是本家親戚,除此之外,其余人看了一會熱鬧就走,或者三五成群相約在院子里擺幾張桌子打牌,等著晚上吃席。
安置好曾雄后,我?guī)е鴰着驮灿鹁腿タ炊稀?p> 他們休息的房間全是發(fā)霉的味道,而且因為常年不住人,已經(jīng)成為了蜘蛛的新家,海妍懼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跟著我進屋,范楚楚和張心留在了外面。
曾父曾母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來,但是親戚不讓他們下床,于是就只能在床上躺著,啕嚎大哭。
“嗚......”
曾安羽也看得傷心不已,她一哭就引起了曾雄父母的注意,我把曾安羽拉上前來,介紹道:“叔叔阿姨,我就是古道,她是你們的孫女,曾安羽!”
“妮兒......”
“嗚嗚......”
曾母掙扎著從床上起身,一把把曾安羽抱在懷里傷心哭泣,我注意到,二老各自的枕頭和薄被已經(jīng)濕透了,汗水和淚水成為了主要原因。
我讓曾安羽好好陪她爺爺奶奶,然后就和海妍離開屋子。
我們站在曾雄的靈堂前,看著滿院的雜草,以及破敗中全是灰塵的土墻房,我找到管事,問他接下來怎么安排。
管事用夾雜著濃厚方言的普通話回道:“小伙子,曾家好多年沒回來,別家有大事小事也不見他們家人,現(xiàn)在輪到他們家,就沒人愿意幫忙,本家親戚老的不愿意動手,小的沒耐心留下來幫忙,估計是要請家政來處理,但是老曾家兩口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也不好去打擾,家里沒個主事人,難辦嘞?!?p> “好,那就請人吧,錢我來出,管事大叔,先生說葬禮需要辦七天,這些日子,你有事就直接找我就行?!?p> 我開了口,管事馬上就安排。
下午四點,家政公司的人入場,打掃,支火,擺桌,準備晚上的吃席的飯菜。
我也沒閑著,和莊小意、張心看見哪里需要幫忙就去哪里。
海妍和范楚楚相視一眼,都不知道該做什么,于是就只是在我身邊聽候安排,范楚楚如同一位高貴的女神,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眾人,不時在我身邊小聲問道:“古道,有沒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不用,你找個陰涼的地玩玩手機,這些粗活你干不來的?!?p> 范楚楚皺著眉頭,認為我瞧不起她,就去和張心還有莊小意打掃院子,但是她剛過去,就有幾個老頭去打聽她的信息,估計是給家里小孩問的吧。
她受不了又回來看我搭鬼門。
她和海妍仿佛是我的助手,我讓她們做什么,她們就做什么,弄得不少人都用一種仇視的眼光看著我。
“恁羨慕就好好掙錢,以后你也會有的嘞!”有老人見自家孩子羨慕的看著我,就借機教育他們。
也有人嫉妒道:“得勁的妮兒的都是有錢人的玩嘞,臟得要死,送俄都不要。”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追隨著范楚楚的身影,我差點都信了。
“這鱉孫有錢,估計也是不正規(guī)的渠道得來的,你信不信我馬上舉報,他馬上進去?!?p> “恁舉報??!”
“俄和人無冤無仇,舉報人家干啥?”
“那恁就是嫉妒人家,沒根沒據(jù)亂說咯?!?p> “俄可沒亂說,恁不信,恁馬上舉報,這鱉孫必死!”
我有些后悔帶著范楚楚一起來,她才城里還好些,在鄉(xiāng)下留守的漢子哪個不是一年四季難得見到美女,更別提范楚楚美得天都要嫉妒的美女了。
不過,沒有范楚楚在,我應該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安心。
我偷偷扭頭看剛從車上拿來飲料的她,真的感覺莫名安心,和她相處除了她暗戀我的事給我?guī)碡摀?,其余沒有任何負擔了。
而且,她雖然喜歡我,但不像白雪一樣窮追猛打,給我負擔也只是我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而已,反倒是她給我解決了不少麻煩。
一連四天,我基本都在配合管事操辦曾雄的葬禮。
曾雄的父母因為身體的原因,我和管事商量,只讓他們負責招待前來吊唁的親戚朋友,其余的瑣事都是我管著。
每天晚上,我都自告奮勇?lián)纹鹆耸責舻娜蝿铡?p> 就是一盞煤油燈,先生說這是長明燈,長明燈代表著曾雄子孫后代傳承,在葬禮期間是不能夠滅的。
半夜一點,我在靈堂的長凳上坐著,手里拿著一瓶已經(jīng)喝見底的白酒,我看向沒半個人影,蕭瑟的院落,呢喃著說:“老曾啊,你這糙漢的人緣也太差了,是不是你經(jīng)常欺負你們村里的小伙伴,你現(xiàn)在死了都沒人來陪你,只有我這么一個大學才認識的室友送你最后一程。”
“我人緣差?刀子,你小子在學校認識的那些朋友哪個不是我介紹給你認識?”
“你來送我也不通知他們,你夠可以的?!?p> “通知他們干什么?他們不知道你死,以后我才可以用你的名字成為大畫家,到時候我在假死一次,你不就成為達芬奇那種級別的人物了嗎?也算完成我們倆的夢想。”
“還達芬奇,你先做到國家一級畫家的再談國際,再談世界?!痹弁回5暮臀易谝粭l板凳上,不屑的對我豎中指。
被他鄙視,我耍起了小性子,于是歪過頭去不理他,自顧自喝著悶酒。
“好累??!”
“累就去休息,你tm三天沒睡覺了,從白天醉到晚上,我感覺你不是在送我,而是自己送自己?!?p> “你以為老子不想睡?也不知道是誰tm天天吵我,剛閉上眼睛就來?!?p> “我又不是鬼,就是你幻想出來的一個虛擬人格,我給你說的,都是tm你自己想的,你怪我不如怪自己!”
隨著曾雄這一句話落下,我久久沒有言語。
像和啤酒似的,一口把瓶子里僅剩的白酒一口喝光,不一會,我的腦袋強烈的眩暈,手里的酒瓶“咚”的一聲掉落在黑泥地面,我人也因為坐不穩(wěn),從長凳上摔下來,胃里一陣翻滾。
我感覺要吐了,連忙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小院中跑去。
離開靈堂,我跑到了院子柵欄前,院外的排水渠,終于我如釋重負,“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
吐著吐著,我感覺有一只手再我背上輕輕拍打。
?。ǘ弦徽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