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已經(jīng)到了安碧沙羅學校和益智學校相約比賽的日子。
短短的兩周時間,卻讓陳樂的口水干枯了許多,也浪費了不少的腦細胞。不過,他總算是把訓練順利地延續(xù)了下去,并沒有因為有人反對或質疑,而發(fā)生中途停訓的事情。
至于現(xiàn)在的這場比賽,對于兩個學校來說事關面子和尊嚴。安碧沙羅學校是為了挽回因為國慶日失禮表現(xiàn)而大失的顏面,以及順便展現(xiàn)一下法殖民者的強勢地位;而益智學校則是為了表明自身有著與法殖民者強權不屈抗爭的精神。
還有很多知曉內情的人,都想過來看看鬧出這等事情的陳樂,到底是何方妖孽。
因此,這場足球比賽得到了許多人的關注,整個馬迪跑馬場來了不少兩校的師生,以及許多過來湊熱鬧的的外來觀眾。
于陳樂而言,現(xiàn)在的這場比賽也是非勝不可的。他不想欠益智學校太多人情,況且這些人情來得莫名其妙——從事情的起因來看,他貌似沒有錯,不過是在比賽中踢爆了一個小小的足球罷了。而且這場比賽也關乎他的生計,若能證明自己的執(zhí)教能力,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益智足球隊待下去。
但是總的來說,陳樂很悲情地成了兩個勢力角力的犧牲品。
比賽開始之前,陳樂終于又看到了足球隊的領隊老師周滿青和鄧伯漢了。這兩個星期以來,他曾經(jīng)就這個“領隊老師不負責任,對球隊不聞不問”的事情詢問過黃崇偉。
黃崇偉回答,鄧伯漢確實是很少在足球隊的訓練場出現(xiàn),反而會去其它的運動部串門,比如籃球、田徑等。至于周滿青則比較反常,他對工作非常負責,雖然平時教學任務繁重,但不時還是會抽時間去看望一下足球隊情況的。
“周老師,鄧老師,你們好!好久不見了!”陳樂對兩個領隊老師打了招呼。
鄧伯漢“嗯”了一聲后,就對陳樂不管不問了,帶著幾個跟班學生自顧自地往學生人堆里鉆。
周滿青卻拍著陳樂的肩頭,悲痛地安慰說:“我得知你的事情后,便央求著校長,與他一起去找安碧沙羅的加拉校長。我曾聲明此事完全是我犯下的錯,我會一力承擔,請求他放你一馬。你不過是一個少年學生罷了,如何背得起這些責任。奈何加拉校長一定要針對于你,小事化大。我前后去找過加拉校長多次,有次還帶著足夠賠償足球的錢過去,卻被安碧沙羅學校的安南(越南)門衛(wèi)趕了出來。加拉校長言明一切都要到比賽之后再說,所以你先盡管全力比賽,不用心存顧慮,賽后自然有我來為你周旋此事!”
陳樂聽了周滿青的話,心中倒有些感動,知道他不在球隊出現(xiàn),完全是因為跑到安碧沙羅學校去了。法國人與越南人向來看不起中國人,他這幾次去找加拉的經(jīng)歷中,必然是遭受到了不少的嘲弄與侮辱。周滿青與他相識不久,瓜葛不深,只是因為有個師生關系就為他承受了這么多的事情,確實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周老師,你就放心吧。安碧沙羅的球隊漏洞很多,這場比賽雖然不敢說能5比0大勝,但2比0小勝卻是有信心做到的?!标悩贩催^來安慰周滿青,“我們不會讓安碧沙羅占到太多便宜的?!?p> “如此甚好,最好還是贏夠他五球,贏到安碧沙羅的人無話可說!”周滿青說道。
“‘大頭’,我們來為你助威了!”
“‘大頭’,我也來了,我也來了!”
“‘大頭’,我們又來了!”
聽到這一陣嘈雜的叫聲傳來,陳樂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些人來了。
他回過頭一看,來得果然是當初他寄身的工程隊里的一班工友們。不過,工頭陳常富竟然也會跟著過來,卻讓他有點出乎意外。
無論如何,陳常富對他有一飯之恩,幫他渡過了一段適應民國生活的艱難日子,所以他既然遇上陳常富,總是要上前打個招呼的。
“富老板,今日怎么得閑過來?”陳樂揮著手問。
“聽他們說,你上一場球賽時好威風,所以今日就特意過來看看是真不是真。”陳常富拍著陳樂的肩膀,大笑著說,“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一會好好表現(xiàn),一定要贏法國佬!”
“好的,那就有失奉陪了?!标悩饭笆肿饕荆⌒牡馗鎰e了工頭陳常富,回到了球員之間。
說到這個作揖,陳樂是老實不習慣,但是作為一個常見的禮節(jié),卻又不得不為之。其實早在十幾年前,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就頒布了“禮制令”,其中明確規(guī)定了脫帽鞠躬和不脫帽鞠躬,分別為男子和女子的相見禮節(jié)??梢哉f此舉從制度上正式廢除了跪拜與作揖禮節(jié),但是習慣不是那么好改變的,許多人見面還是愛用作揖行禮,而不是脫帽或握手。不過跪拜倒是真的不見了,作揖也少了許多規(guī)矩。
沒了“老爺”,沒了跪拜作揖,人人平等的意識就這樣被潛移默化地根植下來,社會風氣也就日漸開明了。可見民國Zheng-Fu還是下了大力氣去反封建的。
此時,益智學校的球員們正在隊長黃崇偉的帶領下,做著賽前的熱身運動。
熱身運動的出現(xiàn)是陳樂對益智足球隊做的最明顯改變。自從陳樂設立了針對柔韌性的練習后,在每次進行高強度的訓練之前,益智的球員都需要先進行熱身準備運動,并被要求在比賽之前也要進行。
熱身運動的好處極多,且效果明顯。它可以提高肌肉溫度和體溫,保證運動安全性;可以令血流量增加,氧氣的擴散加快,肌肉供氧增加;可以提高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興奮性,提升運動效果;可以調節(jié)心理狀態(tài),快速投入運動。因此,熱身運動甫一出現(xiàn),就受到了益智球員的歡迎,大大提高了他們的運動能力。
不過,益智球員的這番熱身,在外人眼中卻成為浪費體力的愚蠢行為,惹得不少安碧沙羅學校的學生因此大聲起哄,肆意嘲笑。
帶領球員做熱身的陳樂掃了一眼安碧沙羅的學生們,心中一陣疑慮:上一次自己不是已經(jīng)證明了益智不是好惹的嗎,他們?yōu)槭裁催€是看不起益智,還是如此囂張?沒道理呀,真不明白。不過,今天來的法國妹子真多呀!
安碧沙羅今天來看球賽的人,比之前多了許多,自然也多出了很多法國白人。白人人群之中,夾雜有不少的黃皮膚的人,那些自然是越南人以及本地人了。其中還有一些黑皮膚的人,不過他們不是來自非洲或美國,而是越南人或本地人。湛江地區(qū)陽光充足,海風怡人,想要嗮成黑人是相當容易的事情。
面對安碧沙羅的挑釁,益智球員不為所動,在熱身之后,又進行了有球的練習。
不久之后,裁判示意雙方首發(fā)的球員登場。
此時,最讓觀眾們矚目的,卻無疑是益智的守門員楊淼淼。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益智的女學生們精心栽制的守門員專用球衣,厚實而又筆挺,可惜的是花花綠綠的補丁實在太多,使得楊淼淼就像個小丑一樣。
楊淼淼的特殊裝著,自然又引來了安碧沙羅學生們的好一陣譏笑。然而楊淼淼不為所動,面色如常,專心地準備應付比賽。
本次比賽的裁判來自赤坎的華人體育會。該體育會有不少喜好足球運動的會員,后來也成立了專門屬于自己的足球隊伍。
本次比賽的用球是膠皮的足球。這種足球雖然價格稍貴,但在廣州灣還是很常見的。這樣就避免了上次比賽無球替換的尷尬事情再次發(fā)生。
本次比賽的時間照常是業(yè)余比賽常用的60分鐘,上下半場各30分鐘,并且允許裁判適當?shù)匮a時。
因為不是正式比賽,因此沒有不能換人的強硬規(guī)矩。本場比賽,經(jīng)過安碧沙羅和益智雙方領隊的交涉后,允許期間每邊可以替換上3名替補球員。
足球場邊,陳樂大聲地重復了一次戰(zhàn)術布置,才示意黃崇偉帶領隊伍上場。
這時候的足球比賽,當然沒有奏國歌等賽前活動,一踏上比賽場地上,就意味著準備雙方選邊,跟著就是站好位置,等待比賽開始的哨聲響起了。
這時候,一陣陣喧鬧的鑼鼓聲從陳樂的工友群中湊起,并伴隨著整齊的吶喊,分明是:“大頭大頭,搏命進球!”這幫建筑工人在平常工作時,習慣了齊聲喊號子,此時依然是能整齊清晰地吐出字來,幾乎令整個馬迪跑馬場內外都能清楚地聽到“大頭”二字!
陳樂聽了,頓時覺得百般無奈,也覺得哭笑不得。偏偏有人趁這個時候找他的晦氣,卻原來是鄭雪碧與于依依尋到他了。
于依依笑著問:“我聽說‘大頭’就是你的花名綽號,這倒也有趣,就是不知道怎么得來的?我看你的頭也不是十分顯大呀?”
“我的頭本來就不大,卻是被你們叫大的。你們以為我是金箍棒嗎?一個盡地喊大、大、大!”陳樂沒好氣地回答說。
總算鄭雪碧沒和于依依一起胡鬧,而是問道:“你說的啦啦隊,難道就像那只喊你‘大頭’的助威隊伍一般嗎?”
“不錯,不過啦啦隊還需要更惹人注目一些,不僅口號需要一致,連服裝、道具等也要一致。這點我是與你交流過的?!标悩氛f道,“為了惹人注目,你們可以擺動一些花環(huán),也可以揮舞一些旗幟之類的,還可以跳舞!”
“就像剛剛那支助威隊伍一樣嗎?”于依依插口問道。
陳樂隨于依依的手指頭看去,卻看見他過去的工友們竟然揮舞著一面紅旗。這紅旗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搜出來的,頗為破爛,不過依舊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到,那紅旗正中有著毛筆寫出的金色的大字——“大頭”!
陳樂見狀,差點被氣得吐出血來。他覺得腦袋一暈,便往身側倒去。幸好有東西磕碰了他一下,把他的腦袋墊住了,總算是讓他得以突然清醒了過來。
陳樂不及細看,慌手忙腳地扶住了那個墊住他腦袋的事物,然后耳邊便聽到于依依“啊”地一聲驚叫。
“糟糕!”陳樂忽然想起有兩個女孩就站在自己身邊,他剛才的這么一扶,莫不是靠在了于依依身上?這于依依可是和楊淼淼有一腿的,自己若是調戲到了她,影響可不好!
陳樂回過神后,發(fā)現(xiàn)于依依遠遠地好好地站在身旁,只是捂住嘴巴,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至于他方才扶著的,其實是鄭雪碧的肩膀,而墊住他腦袋的,卻是鄭雪碧的胸脯。
“難怪腦袋被磕了一下,原來是飛機場?!标悩饭烙嬤€處在混亂中,竟然說了一句胡話。
“你,流氓!”鄭雪碧大力推開了陳樂,拉著于依依生著氣地走了。幸好她還不知道“飛機場”的隱晦含義,不然肯定會回家喚出一群護院保安,勢必把陳樂打成“飛機場”。
陳樂被鄭雪碧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地下滿是草,倒是沒讓他受傷。
他剛想要站起身來,卻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歡呼聲,而身旁的幾個益智學生這時候湊到了他身邊,焦急地說:“‘大頭’,安碧沙羅進球了!”
“怎么回事?”陳樂大驚失色,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加拉校長的面孔,不過那面孔現(xiàn)在已滿是猙獰。
“難道安碧沙羅之前一直都隱藏了實力?至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