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shù)在湛江,已經(jīng)有相當悠久的歷史了,俗稱“打功夫”。
湛江地區(qū)多虎多匪,因而人們自發(fā)地組織群體進行防范,逐漸出現(xiàn)了徒手或器械的進攻、防御等演練,日后又演變成為各地的民間武術(shù)。其后外地又傳入的武術(shù),相傳最早是福建少林派武術(shù),傳入時間有說于宋朝后期,也有說唐朝已有。承傳都慣于口授身教,沒有詳盡文字記載,故具體何時存入,難于查考。
湛江民間武術(shù)的沿革,大致有四個主要渠道。一為歷代的駐軍。二為歷代朝政在民間村落設(shè)立的團練。三為長期以來各地習武之人開辦的武館。四是古代實行的武舉制。
由此,湛江的民間武術(shù)分拳術(shù)和器械兩大類,多以套路,散打、器械、對練形式出現(xiàn)。主要拳種是洪家拳和蔡家拳,李、莫、佛等流派亦有之。器械類主要有:棍、大刀、護環(huán)短刀、叉、劍、戟、藤牌、燕尾牌、三節(jié)棍、兩節(jié)棍、大關(guān)刀、樸刀、七星刀、月牙鏟、馬刀、鐵尺、雙飛蝴蝶刀、纓槍、流星錘、鐵鏈、軟鞭等。
因為湛江人民習武成風,民國時候又不像未來般流行有諸多運動項目,所以若有人自稱鍛煉過,那么就幾乎等同于說他練過武術(shù)。
于是乎,兩撥“練過”的足球隊開始了一場不同尋常的足球比賽。
陳樂終于明白到,今天的對手就是一支真正的功夫足球隊,只是他們的能耐不是體現(xiàn)在足球上面,而是確確實實的“功夫”!
你看那個頭上扎髻的人,估計就是個道士,打斗的時候雙手成抓,耍的難不成是傳真教的九陰白骨爪?
一個光頭的警察球員,竟然走著一種奇怪的步法,最離奇的是他的大腿內(nèi)彎,架的不知道是何種馬步,若要形容,那就是“難看突?!薄?删褪沁@種難看的步法,卻展現(xiàn)出了一種奇妙的效果,任憑對手狂攻而能依舊巋然不動,突然的反擊也是極其凌厲。
還有個頭發(fā)蓬松,留著老大眼屎,全身污糟邋遢的用掌高手,估計便是來自丐幫的,使的功夫不消說,定然是降龍十八掌!陳樂一直慶幸自己不用靠近他,不然一定惡心死。
陳樂自然對武術(shù)一竅不通。
他雖然對警察球員的功夫一一評頭論足,但是許多的念頭都只是憑空臆想出來的,現(xiàn)實中哪來的降龍十八掌?
益智的球員早就不堪其擾,也動手動腳地反擊起來,然而可悲的是,他們的功夫明顯還出不了師,大多數(shù)人只能單方面挨揍。
縱觀益智隊中,只有后腰王彬尚有還手之力,一套大開大合的功夫用將出來,堪堪地把對手抵擋住。
總而言之,益智的球員便有如進了傳說中的天罡北斗陣一般,東倒西歪,不能自拔。
場邊的觀眾看得大呼過癮。對于足球,他們還不大曉得看;可是對于打架或打功夫,他們卻是無比熟悉的。
一時間大呼“過癮”的叫好喊聲響徹全場,還吸引得球場之外的人聞聲而來。不消一會,就有很多帶著板凳葵扇的村民來到,圍在場邊觀戰(zhàn)。好在今日的球場又有繩子圈住,倒沒造成像前些時日那般的混亂。
于這些新來的觀眾而言,前幾天剛看完外國佬打交,今日又可以看見兩撥人打功夫,實在是令平凡無聊的日子平添了很多樂趣,因此怎容錯過。
又過了一會兒,漸漸可以聽到為益智球員打氣的聲音越來越響,卻是不少觀眾冒起了同情弱者的心思,看著益智球員這班少年人單方面被打,實在可憐,加上警察不得人心,所以一意地為益智加油助威。
還有就是,若果益智能夠因此而反彈,便可以令打斗的雙方旗鼓相當,比賽便更增精彩。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看持強凌弱,看見益智的少年人被打,反而刺激得他們興奮起來,一個勁地喊“打得好”!
雖然警察足球隊占據(jù)著絕對的優(yōu)勢,但是益智足球隊卻不虞球門有失。如果是橄欖球比賽的話,警察球員抱起球就跑,說不得很快就可以大比分領(lǐng)先了??上КF(xiàn)在進行的是足球比賽,這些武術(shù)高手們實在是難以控制得住腳下的足球,一眨眼功夫,就會因為各種奇怪的失誤,白白地把足球送還給益智的后防球員。
所謂南拳北腿,可見湛江武林人士的腿上功夫?qū)嵲谑恰奥锫飭O”。
雖然益智的前場打得熱鬧非常,但是后場總算還沒被波及太多,令益智的攻防不至于陷入混亂,有時候還能打出一個快速進攻,越過警察隊的層層高手,威脅到警察足球隊的球門。
這次進攻就是如此而來,趙翔宇突然出現(xiàn)在警察隊的禁區(qū)中,迎球就想來一個怒射。
也許是事態(tài)發(fā)生得太過緊急,導致了警察隊的一名長發(fā)后衛(wèi)只能倉促應對。他在焦急之下,不經(jīng)意間就使出了一個“必殺大招”。陳樂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看見那名后衛(wèi)已經(jīng)欺進了趙翔宇的身前,一手抓住了趙翔宇的衣領(lǐng),一手捻住了趙翔宇的右手手腕,然后身子一擰,便把趙翔宇給舉到了空中!
“蓬”地一聲,趙翔宇被警察的那名后衛(wèi)以一個過肩摔,放倒在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圓瞪的雙眼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嗶嗶!”當值裁判好像在這個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個裁判,一手把哨子放到嘴邊,一手撥開漫天的泥塵,跑到了趙翔宇身邊。
“會怎么判?”陳樂大奇,直到看見裁判手指著警察球門的前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民國的足球已經(jīng)可以罰點球了!”
也不怪陳樂不知道這一點,因為從來沒有人對他提起過,而陳樂經(jīng)歷了這么多場的比賽,也從來沒有看見過有人罰點球。民國時候的足球還是以業(yè)余比賽為主,對抗并不十分激烈,所以裁判鮮有吹停的時候,要知道這時候連紅黃牌都還沒有出現(xiàn)。當然了,如果犯規(guī)得過于嚴重或出于惡意,裁判是有權(quán)驅(qū)逐球員離場的,連牌都不需要掏。
陳樂站在了足球后面,由他來主罰點球。其余的益智球員都沒有罰點球的能力,讓他們?nèi)ヌ咧荒芾速M機會。然而陳樂的踢點球能力也不算強,只是腳法好,可以把球推進個死角去。
陳樂還在等裁判鳴哨,不料卻先看見警察的守門員不知道何時拿出了一把小算盤,噼里啪啦地算計了一輪后,又神秘莫測地點了點頭,最后還把小算盤塞回了屁股后面。
陳樂雖有疑惑,卻聽到了哨聲已經(jīng)響起,再無暇思索,助跑了幾步,就把足球踢往了警察隊球門的右上方。
“撲住了!”
“球沒進!”
“神棍干得好!”
“沒可能!”陳樂懊惱地抱住了頭。
警察隊的禁區(qū)內(nèi)一陣混亂,一番人仰馬翻之后,才看見足球已經(jīng)被警察的守門員牢牢地抱在了懷里。
“竟然被算出來了!怎么可能算得出來!難道我穿越到了玄幻世界了嗎?這里是哪里?”陳樂瞪著眼,滿臉的意想不到,好一陣后才回過神來,“艸,這樣都給他猜對了方向,還真的給他救到球了!許是我們的守門員球衣讓他敢去跳起來撲球了,另外我的射門力道也小了點!”
陳樂是一個不迷信的人,對怪力亂神的一套從來都不相信,哪怕被弄到了民國來,也沒把這事聯(lián)系到漫天神佛的頭上去。他在冷靜之后,就開始推論事情的原委,而后想到:“早知道就先等他跳了,我再踢球出去??墒枪碇浪菚任姨吡瞬盘?,還是會我沒踢就先跳了!”
陳樂無奈地搖搖頭,重新加入到比賽中去。但是經(jīng)歷了剛才的點球風波之后,警察隊貌似有了危機感,于是增大了侵犯的力度,害得陳樂在地上滾了好幾回,身上都磨出了好多處血絲來。
益智的球員們見狀,也放開了手腳,不管不顧地還起手來,倒是把警察那邊的球員也放倒了幾個。
場邊的觀眾見了血,仿佛瘋了般,大力地鼓掌歡呼。有些益智的球迷支持者首先看不下去了,便放聲大罵裁判,但是不見有效果,竟然回過頭,大罵起鼓掌歡呼的觀眾來!
鼓掌歡呼的觀眾中,有些人也不是善茬,惡起來就罵了回去,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無奈的陳樂望了望裁判,卻看見裁判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雙方球員對毆,還不住地點頭稱贊。
陳樂又望了望那個在地下滴溜溜亂轉(zhuǎn)的足球,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無人理會它。足球只是偶爾被雙方球員的拳腳碰到后,才不甘不愿地滑行一段距離,不然就是靜悄悄地躺在地上睡它的大覺。
陳樂最后望向了場邊的觀眾,發(fā)現(xiàn)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群情洶涌,仿佛在醞釀著一場風暴般!
果不其然,俄而之后比賽的場邊忽地嘩然大亂。只是觀眾的騷動并非是針對場內(nèi)的比賽情況,而是他們本身就亂了起來。
一時間,“大頭旗”倒下了,鑼鼓聲停止了,女生的尖叫聲充溢滿場了,
陳樂就看到鄭雪碧那一幫女生慌亂地四處躲避,便著急地想要過去幫忙,可是當他轉(zhuǎn)頭看見在地上亂滾的足球的時候,卻又猶豫起來,害怕自己的離開了,會導致比賽失控。
倒是其他的益智球員很干脆,在隊長黃崇偉一聲呼喝之后,齊頭放棄了比賽,跑到場外勸解觀眾莫要動手。他們看見比賽場地內(nèi)因為有繩子圈住的關(guān)系,顯得安全一點,便把小孩老人或女子拉了進來,稍作安置。
陳樂從來沒有經(jīng)受過這種亂局,恍惚間不知道該干些什么好,只是站立在原地。
警察的球員也不再比賽了,跑出場外和同事一起阻止騷亂。唯有那個頭上扎髻的人,像是個道士的人走近了陳樂,輕聲說道:“我是警察的隊長黃沖洋,比賽搞成這樣,我們事先也是不知道的!”
陳樂聞言,詫異地看著黃沖洋,而后若有所思。
棚架貴賓席上,加拉校長和喬治斯中尉竊竊私語。
“喬治斯,這就是你創(chuàng)辦聯(lián)賽的初衷嗎?想不到還可以這樣!”
“不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足球雖然只是一項運動,可是它在不同的國家會結(jié)下不同的效果。你別看我們法國軍隊被廣州灣的土人四處驅(qū)趕,就以為他們很團結(jié),實際上情況恰恰相反?!?p> “哦,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p> “中國還是個野蠻落后的國家,中國的上一個統(tǒng)治者也是一個野蠻的民族,相對而言還是外族人。因此,中國人并沒有誕生出民族主義,大部分中國人也沒有國家的觀念。他們之所以反抗我們的統(tǒng)治,只不過想保住自己的土地罷了。當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并沒有侵占他們的土地利益的時候,立刻就向我們妥協(xié)了?!?p> “想來好像也是這樣的?!?p> “我們已經(jīng)做了很多分化廣州灣土人的事情,比喻遷移外地人進來定居和廣泛地傳教,但是這顯然還是不夠的。于是我就想到了利用開展足球聯(lián)賽,來進一步制造土人的矛盾。先期是我們法國人的球隊多,可以推廣一下足球這項運動,然后就等土人的足球隊大量出現(xiàn)?!?p> “然后呢?”
“我們可以看到,足球其實是一種能夠制造大量爭議的運動,但是這些爭議只能擱置,而不能解決。當這些爭議化為不滿,并逐漸增多的時候,可想而知他們會產(chǎn)生多少仇怨。這些仇怨又會被球隊分別帶回給各自的球迷,最終導致了兩個地區(qū)土人的不和。我們只需要在暗地里略加煽動,就能夠收到分化的成果!”
如果陳樂聽到了喬治斯中尉的這番言論,定然會把喬治斯驚為天人。他會想到自己家鄉(xiāng)的兩支球隊愽鋪和博茂,雖然是來自相鄰的兩個鄉(xiāng)鎮(zhèn),卻并不友好。他們每逢市長杯的比賽,都會火星撞地球般地相爭,原因就是由一些小的爭拗跳起的,并在以后的比賽中,使矛盾逐漸地不斷擴大。
在未來,還有一些球迷會為了各自支持的球隊,莫名其妙地就互為仇眥,進而大打出手。
當然,這些仇怨并非因足球而來,實因人心。
不過,喬治斯似乎的布局略有缺陷,這個缺陷也導致了法殖民者最終不能置身事外。因為他并不知道,足球環(huán)境中,最為令人不滿和討厭的,恰恰是居中調(diào)度的足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