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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極品娘子

第十五章 救人

我的極品娘子 獨賞七年雪 2998 2013-06-27 21:22:52

  自天下實行九品中正制以來,不論是人物字畫還是音韻器物,都被人分做了九個等級。

  一品向來虛設,二品、三品便可稱之為上品,其余自然次之。

  人物品評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中正官到了之后,看看參評之人的出身,聽聽鄉(xiāng)間的評價,自己若是有意便出言考校一番,然后揮揮狼毫便定下了一個人的品級。

  正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門第出身便是最為重要的一項。

  寒門出身的學子,一輩子牟足了勁,至多也只能被評為六品。而士族出身的門望高族,只要不是橫行鄉(xiāng)里的惡霸一類人物,也至少能混個五品出來。

  品級一旦評定,或是出山為官,或是繼續(xù)養(yǎng)名,其中選擇自是不一而足的。

  按道理來說,只要是入了品的,即便只是九品,也足夠在府衙里當一個椽吏,負責些簡單的公務。那樣一來,雖然俸祿說不上優(yōu)厚,也總夠解決一家人的溫飽。

  說實話,謝道恒不是沒有考慮過參評,然后出仕為官。只是他多少繼承了些父親簡傲的性子,不愿為五斗米而折腰。

  手中拎了一壺酒與一小包點心,謝道恒安步當車的向著外城郭走去。

  他閑來無事,便去探望羅清楊。

  羅清楊家中十分拮據,與妻子一道住在外城的小茅屋里。除卻羅清楊有個賬房的差事外,妻子也經常在家繡花縫補,賣出去后用來補貼家用。日子過得雖然清貧,倒也算是怡然自得。

  羅清楊家外不遠處便是一道河,若是換做炎炎夏日,自然有不少周遭的農戶會在河邊嬉戲洗衣,一派熱鬧模樣。

  但現在已經入了秋,尤其這兩日,冷風忽至,凍的行人們都縮了衣襟,鮮少出門。

  河畔有些冷清清的,在這樣的秋日里,更顯蕭索。

  天似乎愈雨,有些陰沉沉的,卻又沒有太過沉重的威壓,一時半會兒也下不起來。

  謝道恒夾了傘,忽然想起那個曾經跟自己同吃同住的林蘊才,微微笑起來。

  也不知道他如今到了哪里。雖然他是大族子弟,身上卻從未有過高傲的模樣,也當真是難得。

  他似乎對什么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心,自己便曾經看見他坐在田地間與農夫攀談,連衣袍被弄臟都沒有任何慍色。

  這樣的人物,總該有些名聲才是……

  林蘊才,為何自己從未聽說過這等賢名呢?他那時匆匆忙忙的離開,到底又是為了躲避什么人呢?

  一路思索著,謝道恒看到了不遠處的茅草房,略微加快了腳步。

  烏云有些低垂的意思,謝道恒剛想敲門,卻看見了河畔有什么東西,微蹙了眉頭。

  疑惑的走上前去,卻看清了那是一個倒在地上的男子。

  心中咯噔一聲,謝道恒忙跑了幾步,半跪在男子身前,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

  還活著,只是鼻息十分微弱,面色也蒼白的厲害。

  謝道恒微松了一口氣,見周圍沒有什么旁人,只好自己輕輕撐起了男子的上半身,讓他把重量靠在自己的身上。

  很年輕的男子,甚至可以稱之為少年,至多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倒是跟謝興差不多,可身材卻比謝興瘦弱了許多,有些弱不勝衣的感覺。

  他如同正經歷夢魘一般,眉目緊蹙著,不肯松開。

  他的唇也緊緊的抿在一起,似乎正在承受某種痛苦。

  面色慘白的讓人心悸,沾了河水的青絲貼在臉上、脖頸上,顯得他的膚色更加不健康起來。

  衣服全都濕透了,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還帶著幾道新鮮的傷痕,似乎是被尖銳的樹枝或是石頭劃破的。

  感覺到他身子滲透出來的溫度,謝道恒皺了眉頭,再不遲疑,抱起了少年,往羅清楊家中走去。

  羅清楊應門見狀,自然少不了一番手忙腳亂。

  吩咐了自己的妻子去燒熱水,羅清楊幫著謝道恒將少年抬到了房內的榻上。

  少年身上的溫度是讓人覺得不祥的高,謝道恒二人匆忙的為他換上了另一件衣袍,又用被子將他裹了起來。

  水已經燒開,謝道恒試著撬開少年的牙關,十分艱難的喂進了一些溫水。

  “謝兄,你且看這衣裳……”羅清楊似是有些難言之隱,手里拿著少年換下的濕透了的衣服,面對著謝道恒。

  “怎么了?”謝道恒回頭詢問。

  “謝兄,你救下的怕不是普通人。賤內方才看過,這衣袍是上好的樣子,絕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來的。便是找遍咱們紫陽郡,恐怕也買不著……要不是賤內曾經去建康走走親戚,她也不曾認識。還有這塊玉佩……”

  “嗯?!敝x道恒輕輕應了一聲,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

  羅清楊看著謝道恒的背影,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轉身出去了。

  大雨毫無預兆的落下來,房內只剩下謝道恒和少年兩個人,街面上愈加寂靜下來。

  羅清楊和他的妻子正在外間,低聲爭執(zhí)著什么。

  “你看那一副高燒蒼白的樣子,明顯是活不成了的。這要是他的家人找過來,難免不怪罪咱們!咱們一個尋常百姓家,無權無勢的,哪能擔得住這樣的怪罪?”女人有些責備的發(fā)著牢騷。

  “別說風涼話,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咱們總不好就這樣置之不理?!绷_清楊溫聲勸慰著。

  “這不是置之不理的問題,若是小病小災的,咱們能搭把手自然不會不管??墒悄阋睬埔娏耍l知道那少年人是個什么身份?此般遭難又是為了哪些?就算到時候他的家人不找來,官府那邊咱們又該怎么說道?”

  “你小點聲!”羅清楊低叱了一聲,頓了一頓,又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跟官府那邊又有什么干系?”

  “我的夫君啊,這怎么可能沒干系?那少年人,咱們若是能救活也就算了,若是在咱們家中死了,尸體該怎么辦?隨隨便便的抬出去埋了,萬一官府認定是咱們殺的人呢?”

  “真是婦人之見,官府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

  “你要是知道官府的道理,恐怕早就去當官了,還會到了現在還是一個小賬房?我看你平素交游的友人也有問題,那個什么謝郎君,要是真正的謝家子弟也就算了,不過是個宗族都不認的,結交這等人又有何用?”

  “你別亂說話……”

  外屋的討論漸漸的引到了別的地方,內屋的謝道恒安靜的聽著,沒有什么動容的表情,更沒有沖出去與他們理論的心思。

  他只是看了看床榻上仍舊昏迷不醒的少年,又抬頭看了看外面陰沉的雨,站起身來。

  “他的情況不大好,我想帶他去醫(yī)館瞧瞧?!敝x道恒出現在內屋的門口,掀起門簾,微笑的看著爐灶旁的夫妻二人。

  羅清楊明顯愣了愣,忙道:“謝兄,這外間下的雨可不小,就算是要看大夫,也該去醫(yī)館把大夫請過來才是?!?p>  “雨大,他的情況又等不得,我怕有所耽擱?!敝x道恒淡淡的笑,看了羅清楊的妻子一眼。

  那女人明顯慌了神,急忙低頭往灶膛里填起柴火,不敢多言。

  羅清楊見狀便猜到了什么,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謝兄,剛才賤內所說都是婦人之見,你、你不要見怪……”

  “方才弟妹說過什么么?道恒在里面倒是沒有留意。”謝道恒淺淡的笑著,“病人總要送到醫(yī)館的,不好耽誤。而且,我也想把他接到自己家中去,清楊你也知道,我那里的條件總要好上一些?!?p>  羅清楊早就因為方才的話而鬧了個大紅臉,這時候便只是狠狠的剜了正在一旁系圍裙的妻子一眼,渾渾噩噩的應承下來。

  待到羅清楊回神,謝道恒已經背了昏迷的少年,拿著一柄傘向門外走去。

  羅清楊一愣,忙上前想要搭把手,卻聽得妻子在一旁一聲清咳,腳步便緩了下來。

  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掙扎,良心上他很想做謝道恒同樣的事情,可妻子之前所說的話語,卻也不無道理。

  愣怔怔的站在那里,羅清楊看著謝道恒有些吃力的打開了自家的大門,才覺得有些尷尬。

  “謝兄……”羅清楊張口喚住謝道恒,面對他轉過一半的身子慌亂的道,“你拿來的酒還沒有喝那?!?p>  話出了口,羅清楊才意識到話語的不合時宜,一時間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謝道恒到沒有看笑話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笑著,說了聲“改日吧”,便轉身離去。

  瓢潑大雨讓人睜不開眼,閃電伴著雷鳴,天色陰沉的,如同寫了一下午字的洗筆水。

  油紙傘在風中被刮的凌亂,背負少年的身影在其中踽踽獨行著,雖然狼狽,卻依舊堅若磐石。

  昏迷的少年在風中緩緩睜開的雙眼,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只是淡漠的看了看身旁的人與事,便再次疲憊的合上雙眸。

  誰都不知道,之前在羅清楊的家中榻上,他也曾經睜過一次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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