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曉行夜宿誰家店
殘夜間，故夢依舊，顧澤恍然而醒。
睜眼望來，幔紗帳內(nèi)一片漆黑，床簾開了些許縫隙，可見案上方窗將明。
深入他鼻間的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藥草味，同時他更能清楚感覺到渾身暖意洋洋，顧澤知道，那是想賴床的感覺。
終于克服了懶散的身軀，顧澤坐了起身，撥開散亂在臉頰上的頭發(fā)，撩開床簾，他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顧澤茫然四顧：“我這是……在哪里睡了一夜？”
繼而他透著屋外的光亮，看見桌上他那被收拾整齊的包袱。還有他心心念念的畫卷，也同樣并排躺在那里。
顧澤愣神了好一會兒，又在屋內(nèi)張望后，他回神緩慢扣弄著發(fā)根，覺得大有不妙。
“要不收拾收拾跑路吧？萬一別人找我討錢怎么辦？”顧澤暗地里叨咕了一句，他心中生出退意。
他記得昨日遇到一群山匪打扮的人，危急關(guān)頭他信任至極的劉老漢卻先他而去。
那時他還陷在迷惘之中時，不知誰從身后推了他一把，再醒來就是現(xiàn)在這幅場景。
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誰把他送過來的？
舉鼻嗅著湯藥味，顧澤也知道好心人幫他請了郎中。
若是走的晚了，到時免不了又要掏一筆湯藥費。
顧澤可不想因為付不起錢，而被留在這里打工還債。
他還得去找他家娘子呢！
顧澤扶著床沿，躡手躡腳的爬了起來。
因傷余力的緣故，他猛然站起時頗有不適，頭目眩暈的想吐，緩了好大一會兒，顧澤才有所好轉(zhuǎn)。
輕晃了腦袋，顧澤伸展著“咔咔”作響的身軀居然出奇的毫無痛感。
顧不上心中的那一份驚奇，顧澤躡手躡腳靠近放著他行囊的桌案。
也是天將破曉，不怕摸黑，踏著木制地板，顧澤來到了房門前。
顧澤的手將摸上門框，他便聽見屋外一串輕快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忽而聲音消散。而顧澤卻能清清晰的感覺到，那腳步聲的主人僅與他一門之隔。
“咯嘰”一聲，房門由內(nèi)而外被推開，好在顧澤及時閃人，才避免被誤傷。
同時顧澤又利索的將雙手向后遠擲，只留著畫卷抱在懷里。
而門開后，外面站著一男子，他裹著頭巾，肩上搭塊布，懷里使一只手抱著熱水盆。
男子進門后，瞧見了站立的顧澤，當(dāng)下一驚，懷里的熱水搖晃著撒出了一些，浸濕了他胸前衣裳。
不管打濕了的地方，男子穩(wěn)穩(wěn)夾著木盆轉(zhuǎn)變了臉色笑道：“客官你醒了？”
繼而左右瞧了瞧顧澤這副架勢不解道：“您這是要出門？”
而顧澤則以面沐春風(fēng)般的笑容相迎，來緩解此時的尷尬。
幸得顧澤機敏，當(dāng)即轉(zhuǎn)著肩膀道：“我這剛起來，躺的難受，活動活動，這剛好想去趟茅廁，你就進來了?！?p> 店小二恍然大悟，繞過顧澤將熱水放在架子上，不經(jīng)意間瞥見顧澤身后放著的行李，他心中也猜著了三分明白。
“客官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店小二轉(zhuǎn)身貓腰笑問顧澤。
顧澤將他的包裹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回道：“要去尋親，是有些著急。”
顧澤表面淡定神閑，心里卻犯愁，到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一想起待會兒無錢付賬的尷尬，顧澤真想捂著腦袋就往外跑。
“也是，這都耽擱了一天了。可這就算再急，也得先吃點東西不是，客官昏睡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若就此趕路身體怎消受的了?！?p> “灶房里正煨著米粥，客觀稍等，小的去取些過來?！?p> 小二哥聽了顧澤所言登時離開彼處，他點著頭若有所思，頗一副噓寒問暖的架勢，邊走邊說著。
繼而店家小二在顧澤疑惑的注視下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還不忘把門嚴緊的關(guān)上。
待其走遠后，顧澤悄悄把門開了一絲縫隙。
在確定目光所及之地再無人影時，他再次扛起了擱置的包裹。
其實顧澤也沒想到他居然躺平了一天一夜，他一直以為只是過了一個晚上。
不過此時對于這些，顧澤覺得并不重要。
離開這里之后，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其實顧澤并不是不負責(zé)任的人，迫于眼前形勢，這份恩情他牢記在心。
來日若是富裕，定然如數(shù)奉還，哪怕是再加點利息顧澤也愿意。
再次踏出房門后，顧澤悄悄摸下了樓梯朝四下觀望，拖著已有饑餓感的肚腹，顧澤緩緩下樓去了。
而此刻堂上無人，堂下長凳倒放桌案之上，顧澤猥瑣身體行走其間，倒也算是一副偽裝。
瞅著那大門越來越近，顧澤的精神不但沒有松弛，反而異常緊繃了起來。
“誒！客官，你也忒心急了點。小人不過是去上房喊人，這才來遲了些，您怎么還走了？”
后廂灶房小二哥姍姍來遲，忽而瞧見門旁貓著一人，身后馱著山包似的包裹。
當(dāng)下心間大驚，錯認此間遭了賊人入內(nèi)。
可他看著那包裹和人影片刻，懷里眼里都覺得眼熟。
前日顧澤被人送來時，便是他接下的包裹，由此認出顧澤也不難怪。
顧澤眼見著大門以被他扣開半條縫，若在大些，便可擠著出去離開這里。
身后忽然竄出的人語，使他身子一抖，差點坐在地上。
奇怪的卻是，也是在這個時候，顧澤的身心安穩(wěn)至極。
“說您也是，不過一碗粥的功夫，您都等不得？”
“且說就算客官要走，您不打算跟樓上那位打聲招呼？”
“您說你們不沾親不帶故的，人家給您管了房錢，又請了郎中、又付藥費的，又怕你醒來餓著，囑咐小人鍋里時刻熬著米粥?！?p> “如今您醒了，身體能動了，拍拍屁股就要這么走了，臉面上多少有點抹不開呀！”
瞅著顧澤三番兩次的要走，店家小二心里看不過去，將手中木盤帶粥放在長桌上，一邊扶起顧澤一邊開門。
架勢看著是要送顧澤出門，可他的嘴卻是絮絮叨叨地嘟囔著。
顧澤剛邁出的步子一頓，繼而收回，他轉(zhuǎn)臉看著小二嚴穆道：“你說昨日是有人把我送來的？”
“那不然呢！”
店家小二此時挺直了腰板，昨日顧澤被抬來時不省人事，若非他人相助，難不成是插了翅膀飛來的！
“不但替我墊付了房錢，還請了郎中？”
“當(dāng)然！”
小二哥只差拿白眼翻顧澤了。
想起顧澤日前那奄奄一息的模樣，若不是請了郎中給他，那顧澤此時又怎能說走就走。
顧澤寂然不語，陷入沉思，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兩人踏著長梯走了下來，并且目光都落在了顧澤身上。
顧澤不認識這兩人，反倒是小二哥瞧了身后一眼，轉(zhuǎn)臉同顧澤道：“得，還得人家親自下來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