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因修急忙迎著她進了屋子,施易青冷眸瞧著白芷正在外間灑掃,端著一副很認(rèn)真的樣子,她腳步未停,快步進了內(nèi)室。
徐嬤嬤跟剪流還未曾歸來,屋子里只有因修在一旁伺候著,施易青脫了外衣,行到里間,果真瞧見先前選好的綢緞已經(jīng)被送了過來,神色莫名的頓住了。
因修瞧著施易青的神色復(fù)雜,連忙討好的笑道:“小姐,你看,這些綢緞當(dāng)真是美極了,大少爺?shù)难酃庹婧?,只怕這幾匹綢緞,都是價格不菲呢!”
施易青轉(zhuǎn)眸瞧著因修滿臉羨慕討好的樣子,眸光閃了閃,便笑著附和道:“是呢,當(dāng)真是極好的,想來大哥當(dāng)真厲害,連這么寸金難買的料子都能到手里。罷了,你喚了白芷進來,你們兩個人當(dāng)著我的面兒放置起來。”
因修急忙應(yīng)道,將在外間伺候的白芷喚了進來,尋到一個紫檀木的箱子便將綢緞都放了進去,用鎖頭將箱子鎖好,拔下鑰匙交給了施易青。
施易青拿捏著鑰匙猶豫的笑了笑,轉(zhuǎn)手遞到白芷面前,緩聲笑道:“白芷,想來你在母親身邊伺候多年,應(yīng)當(dāng)最是穩(wěn)重的,這綢緞價值不菲,我不放心旁人來保管,便交給你吧。記住,要小心行事?!?p> 在因修一片震驚羨慕的目光中,白芷勉強壓住心底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恭恭敬敬的接過鑰匙在手中,上外面喚來兩個小丫頭,抬著箱子往里間去了。
因修趁著白芷前去擱置箱子,忙湊到施易青身邊,急聲說道:“小姐,你怎么能夠把鑰匙交給白芷管理呢?你不是不知道那個丫頭,她……”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應(yīng)該知道,什么時候多嘴,什么時候該閉嘴吧?”施易青的眸光一片冷然,“因修,我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你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該打聽什么,不該打聽什么,你都要分清楚想明白,知道了嗎?”
因修瞧著那施易青陰冷的樣子,心下一驚,忙收斂著垂下腦袋,勉強板著委屈的樣子不流露出來:“奴婢知道了?!?p> 施易青嘆息著,柔聲說道:“你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丫頭了,我除了相信你跟剪流,我還能夠相信誰。只是你也太不給我爭氣了,因修,你的性子太燥,還是先磨磨你的性子,跟剪流學(xué)一學(xué)吧。你先去給我盯著白芷的一舉一動,瞧著她去了哪兒,跟誰說話,說了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記住,萬不可打草驚蛇,我只有安排。”
那因修聽見施易青這話,便知道施易青并沒有完全放棄自己,擦了臉頰上的淚水,重又有了自信心跟力量,忙應(yīng)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趕到外面去盯著白芷去了。
天色漸晚,施易青惦念著徐嬤嬤,便讓小丫頭去蕭姨娘那邊喚她,可還未等小丫頭去,徐嬤嬤就帶著剪流跟莫芫兩個人回來了。
施易青仔細(xì)打聽了蕭姨娘的情況,得知大夫沒說別的,也就放下心來,簡單吃過了點晚飯,便由著因修跟徐嬤嬤兩個人伺候著更換了睡袍,準(zhǔn)備就寢了。
遣散了因修幾個回去睡,徐嬤嬤自己一個人留在里間伺候,抬眸瞧著施易青含笑望著自己,不自禁的帶了一絲笑容,問道:“小姐這般瞧著老奴,可是有話要說?”
施易青挑眉說道:“難道嬤嬤就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坦白嗎?”
“老奴有什么事情需要坦白?”
施易青軟著身子倚在軟枕上,抬著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的,緩聲說道:“那好,嬤嬤既然自己不說,那我便親自審問你。其一,我問你,你跟我娘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我總感覺你們兩個人呢,不像只是伺候過一個主子的關(guān)系。你瞧,我身邊這剪流跟因修兩個人,這一比就能夠比出來了。”
徐嬤嬤起身行到衣架前,整理著她的衣服,笑道:“小姐果真厲害,這都能感覺得到。我確實是跟蕭姨娘淵源頗深,這也是我為什么會求了老夫人,隨著小姐去臨縣的原因,只是我跟蕭姨娘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不能說,等以后,蕭姨娘自己過了那個坎兒,讓她親自來告訴你吧?!?p> 施易青倒也不堅持,揚眉點了點頭,繼續(xù)拿腳尖在地上點著,嘴里說道:“其二,那名喚松子的,是不是嬤嬤你的人?”
徐嬤嬤頓了頓,側(cè)臉瞧著施易青,扯動嘴角一笑:“小姐的眼睛當(dāng)真厲害,連這都能瞧得出來。說一說,你是怎么瞧得出來的?”
“既然你跟我娘的關(guān)系那么好,沒道理你不會安置自己的心腹在她的身邊伺候,再加上,你回府之后,不曾著急去瞧她,我就隱約猜想到了,你會不會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娘的情況,所以你不是特別的著急呢?”
施易青起身負(fù)手而立,踱步在屋中,壓著嗓音說道:“你還記得,之前我說那人要謀害我娘的時候,你曾告訴我,你有辦法讓那人傷害不到我娘,我還以為你要買通那個姓秦的媽媽,或者是在飯菜里面動手腳,誰知道,你竟然會直接從我娘那里下手。當(dāng)日,我明顯被冤枉著,若是誰能夠在老夫人或是父親面前揭發(fā)我,那可就是頭功一件啊,那松子沒理由會支支吾吾說不明白話。后來那人事態(tài)敗露了,不得不將揭發(fā)我的人處理掉,而支支吾吾不能說話的松子還在,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她是個雙面臥底,是不是?”
徐嬤嬤含笑點了點,說道:“松子確實是三夫人送到蕭姨娘身邊的,只不過,她從入府開始就是我的人?!?p> “是嬤嬤的人,還是蕭家的人?”
徐嬤嬤微微一怔,望著施易青唇角冷然的笑意,竟然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小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施易青折身坐在牙床邊上,神色泰然的說道:“嬤嬤,你可還記得,之前在靜心禪院的時候,你曾經(jīng)跟我說起過,說我娘之所以會成為父親的妾室,全然是因為蕭家。那惡婦之所以將我趕出京城去,想來其中原委與蕭家有關(guān)聯(lián),沒有十成,也是占了七八分的,是不是?如今我被召回施家來,蕭家盼著能夠跟施家重新聯(lián)系上,站在一起,一定會聯(lián)系了施家里面的內(nèi)應(yīng),好讓他們在適合的時候說句話,而有什么,能夠比枕邊人說話更有分量?!?p> 她頓了頓,天真無邪的說道:“我作為半個蕭家人,更是父親的女兒,留在施家府中,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父親,他的身邊還有蕭家的人在,父親做事便不得不考慮到蕭家的關(guān)系。想來,這也是父親為什么討厭我的原因之一了吧?!?p> “小姐,三老爺不曾說過他討厭你?!?p> 施易青勾唇冷笑,輕聲說道:“是啊,他不曾開口說過,他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的?!?p> 就因為蕭家的步步緊逼,楊家的實力壯大,她的庶出的身份,自己生母的卑微地位,這一切的一切,壓在施敬然的身上,即便他如何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只怕都是要被這些現(xiàn)實給磨光殆盡了的。
徐嬤嬤蹙眉行到施易青面前蹲下身子,說道:“小姐,你的生母出身高貴的蕭家,你的父親又是當(dāng)朝尚書,權(quán)位赫赫,你是名門之后,自然不必旁人差上幾分。如今咱們已經(jīng)進了京來,斷然不喝再妄自菲薄,讓人笑話了。”
施易青凝視著徐嬤嬤好一會兒,只把徐嬤嬤瞧得毛骨悚然,待要詢問,就聽見施易青“噗嗤”一聲笑道,笑聲未歇,她嗓音清冷的說道:“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嬤嬤你到底是真心為我好,還是處處站在所謂蕭家的立場上。只怕,嬤嬤也是想不透了的吧?”
瞧著眼前徐嬤嬤的臉色乍青乍紫了起來,施易青垂眸暖了嗓音說道:“只是,無論嬤嬤站在誰的角度上去想問題,無論嬤嬤是誰那邊的人,對于我來說,嬤嬤跟我的親生母親沒有什么不同,生我是恩,而徐嬤嬤多年以來的養(yǎng)育,也是恩,我自然會報答您跟娘的?!?p> 徐嬤嬤一驚一乍著說道:“小姐,我是你的教養(yǎng)嬤嬤,隨在你身邊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你何須如此掛懷?小姐,想來你今天也是累極了,才會說出這些話來的,我看你還是趕緊休息的好吧。”
施易青伸手推了推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累,因為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怎么可以累呢?”
說完,在徐嬤嬤詫然的目光中,自懷中掏出一把鑰匙來,與交給白芷的一模一樣,施易青緩聲說道:“想來你也應(yīng)該知道了,施從護送了幾匹綢緞回來,如今都分發(fā)了下去,我都讓白芷跟因修擱置在箱子里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將那些綢緞給我撕碎?!?p> “什么,小姐,你要將綢緞都撕碎?”徐嬤嬤滿臉的震驚。
施易青淡然的點了點頭,冷聲道:“我娘被下毒的仇,我不能不報。嬤嬤,我不管你現(xiàn)在是誰那邊的人,楊戀香的身邊也好,是蕭家那邊也罷,我只問你,你愿不愿意幫我?”
徐嬤嬤臉色陰晴不定的緊握住接過來的鑰匙,咬了咬牙,沉聲說道:“一切都挺小姐的吩咐。”
施易青滿意的笑了,湊近徐嬤嬤與她耳語著。
另一邊,白芷尋了一個沒有人看管的空檔,躡手躡腳的開了側(cè)門閃身出了去,順著三聲布谷鳥的叫聲走了過去,昏暗的視線里一個人影突兀著跳將出來,在她壓抑的低呼聲中,拉著她往一旁的墻角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