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今日三個蟊賊齊來劫道,其本是富陽城內(nèi)好吃懶做之輩,俱是在賭坊酒肆之內(nèi)花光了錢財,又都懶得找活計存身,三個撮鳥結(jié)成一幫,整天走街串巷、干那偷雞摸狗之事,但凡騙得一些錢財又鉆入賭坊里面妄圖翻本,結(jié)果自然又是輸個干凈。
久而久之在那城內(nèi)容不下身,漸漸流落到山野,又不思進取,把心一橫動起這劫道的歪念,干這傷天害理之事,奈何今日碰到命中克星,哪消得一時半刻,頃刻就有兩人橫死當(dāng)場,余下那人尚不自知,死期不在來日,早已近在當(dāng)前!
那短命鬼見李大柱刀也丟掉了,人也蹲下了,剛邁步過去準(zhǔn)備先砍他兩刀,好為那板車上的同伴報仇,剛舉起利刃忽聽身后響動,接著就好似什么東西倒在地上一般,不禁扭頭一看,只見同伴撲倒在塵埃里,腦袋上長出一根樹枝來,另一頭握在那小子手上,但見此景不由得怔住當(dāng)場。
畢竟這三人俱是好吃懶做之輩,流落到城外三五聚伙,干這劫道的買賣還不多日,雖也害過人性命但從未見過如此狠厲的小子,看到此景雙眼都直了,腿腳挪不動他處,知道今日里這買賣是踢到了鐵板上,想到現(xiàn)只剩自己一人,心里狂跳不已,頭頂和脊背上冷汗直流,末了手腳竟有些打顫起來,連那把刀都握不住,幾乎要脫了手。
反觀李大柱這人,看似老實巴交,實則并不好惹。畢竟是常年在外跑山貨的,往日里遇見這等兇險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眼睛一瞟那賊人正自心驚,趁其不備從地上猛的向他懷里一撲,拿頭一頂其下巴,急伸手探進那人腰間,拔出那賊人身上的匕首,向其脖頸之處反手一劃拉,立時被濺了個滿頭滿臉。
那賊人瞪大雙眼緊盯著李大柱,雙手捧住那尚在往外噴血的喉嚨,倒在地上兩腳后跟擦地亂蹬。李大柱一家俱是癱坐在地上,今日此番真?zhèn)€是劫后余生,又看那賊人還在猶自掙命,鄒氏抱緊兒子放聲大哭。
過了良久,李大柱站起來勻了口氣,振作精神把那三人都拖到路邊樹林齊齊擺放好,又拿那柴刀去尋了些繁茂的樹枝給他們蓋了個嚴(yán)實,回頭把個地上的血跡拿土壓蓋住,再拖起鄒氏寬慰了幾句,又把兒子抱起放在車上,給娘兒倆喂了吃食,一家人繼續(xù)緩緩趕路去了。
這一路上鄒氏倒是還有些驚魂未定,坐在車上人是腿腳發(fā)軟,倒是李秋白反過來安慰娘親,好在這路不再像早時那般崎嶇,李大柱一言不發(fā)推著板車行過晌午,推到一處空地才歇腳,原來這里又是一處溪邊。
看來是爹爹往日挑貨行走過的相熟之處了,李秋白跳下車,和李大柱一起脫了衣物,齊齊跳進河里洗了個澡,鄒氏也漸漸平定住心神,走到水邊給他父子二人清洗衣物,等到收拾停當(dāng)后一家人圍坐在車上,李大柱想起前番情景,拿過兒子手中的樹枝細細看了遍,仔細地詢問了此物的來歷。
聽著李秋白前日是如何發(fā)現(xiàn)此物、又如何殺死那長蟲,到今日親眼所見其鋒芒,不由得驚奇連連,也認(rèn)定這是個寶物,只是自個兒孤陋寡聞從未聽過見過,贊嘆一番后遞給兒子,告誡道不要萬不得已斷不可再用,今日情勢危急,你勇氣可嘉,那些個賊人是死有余辜,不過你往后可要老實做人,不可拿此物亂戳人,此話反反復(fù)復(fù)講了兩三遍。
李秋白把個腦袋搗蒜一般,直說爹爹用意我自明白,斷不會胡亂行事,拿著那“樹枝”心中又想我自拿到此物,沒個幾日都自保兩回了,當(dāng)真是不知好也不好。
休息良久又是啟程趕路,爹推娘隨的,行了二十余里后終上了官道,總算不用提心吊膽,漸漸能看到周圍有些個往來的行人,三人心里都有些輕松起來。
李秋白回頭望了望爹,往日里只感覺爹出去跑山貨好玩,卻不知從鎮(zhèn)上來著城里如此之遠,過程竟然這般艱辛、那般兇險!爹往日回家后顯得有些懈怠,不出門只在家里幫娘種地,時有在街口和那幫閑漢打混,估計是在路上碰見這等事了有點后怕,只想窩在家里陪伴我母子二人,待得久了娘還罵他咧,只道他又犯懶,爹也不還口或是申辯,只是笑嘻嘻的,弄得那些個叔伯、大嬸都笑他什么懼內(nèi),今日才知是這般勇猛,不知娘心里怎個想法?
偏頭瞄了瞄娘,只見鄒氏緊緊跟著李大柱身后,這半日來是問東問西又端水擦汗的,找些話頭詢問這些年月里,男人在外頭跑山貨時的經(jīng)歷,李大柱知道這媳婦兒明白了些事是在心疼他咧,也是今日見了光,往日里不好說不好講的事也略微的提了提,又有安慰周氏道自個兒往日出鎮(zhèn)子來,都是走大道,少有碰到此事,這回不比往常,走的是山野小道,才碰見這等毛賊,瞧著媳婦兒心疼他的樣,初時還挺得意受用的,時間長了倒是有些不自在,只覺得這婆娘今日好得有些過分了,但也不好打斷媳婦兒的殷勤勁兒,行了半日,臉上都擦得白凈了,還喝了大半壺水,動不動就借口要歇腳休息,好跑去路邊方便一下。
走走停停間眼看得日頭西斜,這路途也過了大半,一家子找了個路邊小店投宿,早早買了些吃食,用完就寢不提。
許是遇了蟊賊經(jīng)歷過生死,好生洗漱后只感身心俱疲,這一家人俱睡到第二日晌午才起身,李大柱心道離約定的時日還早,去了城里也是無緊要事,與其在客棧干等還不如等日子近了再慢慢進城去,索性就把車子寄在店里,帶著母子二人到附近的大廟里逛了逛,上了上香,再閑游了半日,權(quán)當(dāng)安神良藥,酉時方回。又慢吞吞地行了兩日官道,一路上走走停停打尖住店,終于在第三日晌午來到了富陽城城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