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文生公子們聚在一起摸魚。
“錢兄,你看這個鯉魚好不好?”一個白發(fā)判官扒著人家的鰱魚養(yǎng)殖箱,扯了一把身邊的綾羅綢緞。
“陸兄啊,說起來你也有八百一十三歲了,怎么還是鰱鯉不分呀!”穿著花衣的吳越王搖著頭,撇開了陸判官抓著他衣服的手,展開文徵明畫了扇面的湘妃骨,平地起了一道風,就變來了一道鯽魚豆腐湯。
陸判官拿出自帶的宋瓷碗勺,淺淺的嘗了一口說道:“這是鯽魚,錢兄啊,恕我直言,你們家那個御廚是清朝宮里頭出來的,不太行?!?p> 這時候,秦檜拿出一雙銀筷子,撈起魚頭看了看,“海鱸魚。鯽魚湯澆海鱸魚,王爺,你那個廚子有當奸臣的潛質啊??丛谕撬纬淼耐榉稚希鹿俚锰嵝涯痪?,人心不古,不得不防。錢王要早做打算啊……哎呦,誰打我……你這個鳥……算了算了沒事?!鼻貦u就這么被個鳥兒領走了,那是岳武穆麾下的大鵬金翅鳥,今天剛從佛祖那兒回來,一不小心飛過頭到了西湖,正巧抓著個油條就叫他帶路一起回湯陰岳廟復命。
“王兄王兄,你快過來,我的鞋子濕了……”一位清儒貪看風景站在了白堤的邊緣,被浪花濕了鞋。
“張兄趟到亭子里來,我把鞋換給你?!弊簧系拿魅鍙闹娱g的空隙里伸出頭,揮了揮張桓侯手繪劉先主手作的桃心便面,“快來,這個福建茶你一定喜歡,我特意給你留的!”
“你們誰看到顧兄了?黃昏時候一起來的,才到半夜鬼就不見了!”游船里擺個躺椅被銅雀伎們簇擁著的蘇東坡正研究諸葛武侯怎么和孫臏飆輪椅,他在吳城小龍女的手里喝了杯紹興酒,突然發(fā)現(xiàn)顧愷之不見了,嚇得他一個鬼躥到了桃樹上,數(shù)了半天鬼頭,直喊見鬼了。
“你個蘇大郎那么小年紀怎么記性不好,顧家賢侄說了要去給李家兄弟幫忙,戌時就去了?!敝x家公子穿著女裝,對著西湖的水面給自己補妝的途中送了蘇東坡一個白眼。
然后頭也不抬就隨手拿了一支燕子銜來的柳枝,解下珠花插在鬢邊,看了花箋捂著嘴笑了幾聲就做法飛去江北,試戴一個清朝秀才孝敬他的紙扎簪花和鳳釵去了。
蘇堤上的漢儒看了一眼蘇東坡:“怎么到現(xiàn)在才問,你們這些宋朝的后死鬼真是不行……”隨后就是捶胸頓足,長吁短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一位唐儒看不下去了,他放了手里的揚子鱷在自然保護區(qū)里,就拿了個逗貓棒逗這個龍生九子之一,順便就隔空喊話:“鄭先生就別念經了,您再念,孔老夫子就該坐不住了,到時候少不了被仲由前輩帶了弟子來,抬著就走。”
“韓家后生,說話積點兒德。怎么說我也是漢儒,比你這個唐宰相要先‘生’?!币粋€兩個都不那么儒,鄭玄顯然是被氣到了。
“鄭先生也不用這樣計較。我輩唐人,已經不怎么儒了,就是信佛也不怎么佛的?!闭谔胬钍ト诵目追f達活動一下筋骨的功夫,就被陸德明叫去大明宮,一起給章懷太子和太平主講經去了。
“先生喝茶。”一位穿蜀錦的古帝魂端了盞高山云霧。
鄭玄正在氣頭上,也不管是誰的茶,抓起茶杯就一飲而盡。水溫正合適,是特意放涼一會兒的。漢儒不喝茶,但是真香。于是,問題來了:“你是誰?我的弟子里好像沒有當皇帝的……”
古帝魂指了指張氏明儒手上的扇子:“那是我編的?!?p> 鄭玄想了想,他門下的是讀書人,那都是要當大官的,怎么會有手藝人呢?
看鄭玄沒想起來,古帝魂又指了指蘇東坡:“那是我半個同鄉(xiāng)?!?p> 同鄉(xiāng)怎么還能有半個的,鄭玄依然沒能明白。
這時候,錢王丟了塊石頭打水漂,正巧飄到古帝魂腳邊,就喊他撿一下扔回來。
古帝魂笑著撿起石頭,同樣打了個水漂回去,然后說:“那個算是我同行,生前是一樣的。”
“你們廟里是不是有一尊諸葛武侯?”
看到對方點頭,鄭玄這才想明白,這是昭烈帝劉。在涿郡講經的時候,昭烈帝當時還叫玄德,是個喜歡飛鷹走狗,不愛讀書的少年。他每次都在門外路過,有時也會停下來聽一會兒。
后來,鬧黃巾賊。聽說玄德討賊去了,也就沒了消息。誰曾想身后竟然是一位古帝魂。那么,為什么,明明是可以不勞而獲的階層,他現(xiàn)在居然是底層勞動鬼?
鄭玄措辭婉轉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玄德說:
“當時,先生講了項羽的故事。我知道萬人敵也要讀書,可惜家貧無依,我不能讓老母為了我的前程而辛勞,也就不敢讀書了。后來遇到了孔明,只是和先生所學終究不同。如今身后,倒是當了古帝魂,實在慚愧。現(xiàn)在好了,可以自由選擇職業(yè)。我所求的,也就是像這樣送送快遞,編點兒扇兒帽兒的,過一個普通鬼的日常?!?p> 說完,他向鄭玄告了別,就跨上了鬼力驅動指南車,牽著竹木結構機械工作犬,一騎絕塵,繼續(xù)奔波在地府的大街小巷送快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