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醒了,便將我送回去,但是,舜卿并沒有踐約。
我醒了,吃飽了,喝足了,最后連火鍋都吃了,他,還是沒有把我送回去。
他說,我傷了經(jīng)脈,不能隨意挪動。
我哥,偷偷潛入涇國公府,來看過我一次,想把我?guī)Щ厝?。但是發(fā)現(xiàn)我確實不能挪動,只能作罷。
我哥說,十二殺確實全身而退,但自從龐英一事后,京中風聲鶴唳,到處追查十二殺。韓進和各堂主已經(jīng)先行返回。只有他和周先生留在京中,一邊等我,一邊暗中查實龐英臨死前說的話。
“哥,你覺得,龐英的話是真的嗎?”我顯得有點猶豫。
“龐英已經(jīng)設(shè)計了我們多次,顯然不能盡信?!蔽腋缛缡钦f:“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哀。他何必再騙我們呢?”
我咂咂舌:“如果我們的仇人,真的是當今天子,那就難辦了……”
我哥冷哼一聲:“如果真是天子,那我們就造反!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我覺得我哥,一提到當年血案,就有點執(zhí)念。
于是,我趕緊岔開話題:“哥,那你和周先生,怎么查呢?”
我哥這才冷靜了些:“我和周先生,會找一些父親當年京中舊友打聽。”
他突然臉色一肅:“明玉,舜卿家中世代為官,頗有勢力。你可以旁敲側(cè)擊,從他那里打聽打聽……”
我面露難色:“那,豈不是又要利用舜卿?”
我哥不悅道:“既是武當同門,利用一二又何妨?”
正在這時,同門舜卿,進來送參茶。
我哥與他四目相對,氣氛有點尷尬。
“明山,師侄!”舜卿一抱拳。
我哥氣得肺都要炸了。他綠著臉,哼哼道:“舜卿,師叔……”
舜卿憋著笑:“現(xiàn)在風聲緊,不如你也搬到我涇國公府吧。”
我哥白了他一眼:“自從龐英死后,你涇國公府外,整整守了二百多個錦衣衛(wèi),就等十二殺自投羅網(wǎng)。今日我喬裝打扮,好不容易才混進你這涇國公府來。如果我搬進來,豈不成了翁中鱉……”
我忍不住笑起來:“哥,這個比喻很形象……”
我哥回頭瞪了我一眼。
然后,我哥又一本正經(jīng)地威脅舜卿:“我妹住在這里,你且仔細些……如果你敢欺負我妹,當心你的腿!”
舜卿,站起來比我哥還高。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長腿,若有所思:“放心,師侄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師妹?!?p> 我憋著笑,目送我哥氣呼呼地走遠了。
然后舜卿便端著參茶坐在我床邊,對著我眨眨眼睛:“剛才我聽見,你們說,又要利用我。”
我一滯,訕笑道:“你怎么能聽墻角呢……”
舜卿的嘴角勾了勾:“你自己說得那么大聲,我是被迫聽見的?!?p> 我便循循善誘起來:“我們是同門,利用你一二又有何妨?”
舜卿苦笑起來:“上次你們十二殺利用我,將我祖宅外面,半個山頭的紅楓林都燒得干干凈凈……”
我一呆:“那些樹,是紅楓樹?。俊?p> 舜卿點點頭:“秋天的時候最好看,整個山,都是紅艷艷的……等外面的楓樹長起來了,我再帶你去看……”
于是,我們將利不利用的,忘得一干二凈,開始熱火朝天地聊起楓葉來。
舜卿的涇國公府,雖然外面看起來不咋樣,但是內(nèi)里還是不錯的。
府中有一個小小的湖,最是好看。
湖邊有一個臨水的亭子,一方小小的平臺,懸在水面上。舜卿,最喜歡坐在平臺上,飲茶,看花,或者表演才藝。
所謂的才藝,就是吹笛子。
他真是吹得一口好笛子。
或悠揚,或婉轉(zhuǎn),跟他的軟劍一般,可剛可柔。
舜卿不但自己喜歡表演才藝,他還喜歡拉著別人觀賞他表演。
我,能下床走路之后,便時不時地,被他提溜到平臺上,聽他吹笛子。
當時正是夏天,平臺周圍,開著蓬蓬勃勃的荷花。
清風吹過,接天蓮葉,印日荷花,再加上個白衣公子,長身而立,表演才藝……
此情此景,我真想賦詩一首……
荷花平臺上,擺著一方花玉石桌,舜卿喜歡在上面溫一壺祁門紅。祁門紅里,還要添加茉莉花,香氣四溢。
此時,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花玉石桌旁,望著我飲茶。
“好喝嗎?”他問。
“好喝?!蔽抑更c道:“再加點蜂蜜就更好了……”
舜卿一本正經(jīng):“那個……明玉師妹……我喚作舜卿,南直隸人氏。家中還有母親和姐姐。我父親去世后,母親和姐姐,便返回南直隸祖宅居住。現(xiàn)在京中便只有我一人在朝為官。我家家風頗嚴,世代清廉,所以家產(chǎn)不多,但至少衣食無憂。我呢,平時也潔身自好,沒有什么不良嗜好。嗯……還有就是,就是……我已而立之年,尚未……呃……娶妻……”
我點點頭:“嗯。男人就是應(yīng)該事業(yè)為重。以后娶個妾室來照顧你的起居也是可以的。”
舜卿著急了,連連解釋:“妾室也是沒有的……我不大喜歡與女子親近。除非……我自己喜歡的人……”
“哦?!蔽疑钜詾槭牵骸八纳┱f男人個個薄情寡義。師兄你這樣是很值得肯定的!”
舜卿舌頭都要打結(jié)了:“那……明玉,你……覺得我怎么樣?”
我認真地望了舜卿一眼:“還行吧。”
舜卿一滯:“還行?”
我點點頭:“紈绔子弟,能混成你這樣,還是不錯的?!?p> 舜卿臉色變了變:“明玉,我是說,你覺得我,如果娶妻,合適嗎?”
“哦!”我恍然大悟:“師兄,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介紹一門親事?”
舜卿的臉黑了黑,一副想要跳起來咬我的表情。
我見他臉色不善,便企圖將話題,從給他介紹親事,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師兄,我覺得我的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要不,過兩日,我便去找我哥吧。總住在你這里,也不合適……”
舜卿突然大聲道:“怎么不合適?”
我一本正經(jīng):“那個,我一個姑娘,住在你的房間里,還霸占了你的床,傳出去,我就嫁不出去了……”
舜卿一愣,突然大笑起來:“明玉,你不是不在乎名節(jié)這些繁文縟節(jié)的東西嗎?怎么現(xiàn)在又來擔心嫁不出去?”
我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擔心自己。我是為了你考慮。你剛才還有心讓我給你介紹親事。我自然不能抹黑你的名聲……”
舜卿突然站起來,有點激動:“我不在乎!你,你不要走……”
我嚇了一跳。
舜卿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難得有如此激動的時候。
他自己也覺得失言,又坐了下來,望著我,嘆了口氣,又恢復(fù)了溫潤如玉的模樣:“明玉,你不要走……我是你的師兄,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江湖中人,什么名不名聲的,都是浮云?!?p> 我夸獎道:“這句話說得不錯?!?p> 舜卿眨眨眼:“反正我的名聲,已經(jīng)被你抹黑了。你要對我負責……”
我:“……”
舜卿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如果你嫁不出去,我也會對你負責……”
我:“……”
怎么感覺被碰瓷?
舜卿頓了頓,又道:“不過,兩天后,我真的會送你去你哥那里住一日。”
我眨眨眼睛:“你想通啦?”
舜卿搖搖頭:“皇上聽說涇國公府歷經(jīng)火災(zāi),會來視察慰問,就在兩日后。皇上的親軍不少,我怕你在這里不方便?;噬献吆螅伊⒓磳⒛憬踊貋??!?p> 我心中一驚。
皇帝?
來涇國公府?
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如果皇帝真是我南宮血案始作俑者,他,就是我祁明玉,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不動聲色:“皇帝???我還沒見過呢!我要瞻仰一下!”
舜卿有點吃驚:“皇帝也沒什么好瞧的。你為什么會對他感興趣?”
我吐吐舌頭:“我是個鄉(xiāng)野村婦,自然沒見過什么世面。有機會一睹天子威嚴,我怎么能放過?”
舜卿面露難色:“但是京中現(xiàn)在追查你們十二殺。我怕出了什么紕漏……我不能讓你冒險!”
我是個固執(zhí)的人:“我不要走!你剛才還說不要我走?,F(xiàn)在又要趕我走了……”
舜卿望著我,目光如水:“就讓你去一天,我便去接你……”
我突然夸張地叫起來:“我走不了路!我目前不能隨便挪動!否則我的傷會落下毛病的!”
舜卿面露懷疑:“你剛才還說好得七七八八了……”
我撅著嘴:“反正你如果要讓我走,我以后便不來了!”
舜卿:“那就不要走了……”
我:“好的?!?p> 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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