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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色盡是花落處

九 刺猬

漠色盡是花落處 人間的晚風 3920 2022-09-24 19:34:41

  大雨之后,曉光刺破了黑暗,當陽光普照大地,萬里無云的天幕還是和昨天一樣碧藍。

  阿秀站在石頭筑成的高聳祭壇上,遙望昨天被大火淹沒的宮殿,在一片茂密樹叢中,除了縷縷不散的青煙,破敗的宮殿已經(jīng)消失了。

  從始至終,那被燒掉的宮殿就像是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無論毀滅與否,根本無人在意。

  阿秀不知該作何感慨,不由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坐在祭壇邊緣,白頭發(fā)的少年。

  阿秀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再一次見到這個如妖般美麗的少年。更沒有想過她此后一生的軌跡都會為他改變。阿秀看著少年單薄沉默的背影,在風中,仿佛迷路的寂寞飛鳥。

  阿秀走到那少年的身邊坐下,她并不說話,像這十天以來的大部分時間一樣,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安靜的陪著他。

  而少年好像已經(jīng)習慣了,不管是對于十天前,阿秀突然的出現(xiàn),還是雨夜里的大火,他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阿秀倒是想問問,奈何她不會說西河話。

  這十天里,她和他的交流十分的貧乏,甚至這少年始終都吝嗇和她說話,看她的眼神也一直怪怪的。

  阿秀對他卻非常好奇,從第一次見到他,她就對他,好奇。

  畢竟,什么人會同他這般容貌怪異,誰又會像他一般被囚禁在這荒廢的宮殿中,誰,總是會想著來害他。他,到底是誰呀?讓鐵甲禁如此的在意。

  或許是阿秀打量的目光過于明目張膽,少年有所感覺,從風中,他回過頭來,藍色的瞳孔倒映出阿秀困惑的眉眼。

  陽光大片的落在他們的身上,彼此的樣子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非常的明亮。

  “張先生跟我說,你叫阿秀?”

  少年張開如花形樣薄潤的唇,用碎玉般清凌凌的聲音說了一句關(guān)中話。

  阿秀瞳孔一震,“你,會說我們的話?”

  他會說關(guān)中話,可他這十天來基本上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而每當她試圖與他交流,他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以至于阿秀認為他聽不懂她說話。

  阿秀想起,昨天她要沖進火海里去的時候,他好像叫過她的名字。

  看阿秀因為驚訝而生動的臉龐,他點了點頭,平淡的回答,“張先生教過的,我只是太久沒有說話,一時忘記了?!?p>  怎么說話都會忘記?但阿秀很快就想通了。他就像是一個囚徒被囚禁在這處冷宮,平時幾乎沒有人會和他說話,何況是說關(guān)中的話呢。

  既然是這樣,阿秀問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用你們的話說,我應(yīng)該叫,白貍?!?p>  白貍果然是忘記怎么說話了,很久才說出自己的名字。

  聞言,阿秀點頭,“白色的貓,很可愛的名字。”

  聽阿秀妄自評論自己的名字很可愛,白貍唇角一動,想要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

  他其實,一句話都不想和阿秀說的,只是想起夜里,他在大雨后面,看著這少女持著刀,一臉焦急的想要沖進火中后,情不自禁的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阿秀,一個關(guān)中的名字。

  他不知道關(guān)中是何處,但從第一次見到阿秀,他就對那里充滿了好奇,他對她也感到好奇。

  他并沒有忘記,那天他偷偷溜出去,在花園中,看到陷于花叢中的黑發(fā)少女,在花叢中莽撞折騰的模樣。

  他不想和她說話的原因也非常簡單,上一次和他說話的婢女,已經(jīng)被人殺死了。

  白貍想盡量避免與阿秀交談,他認為,人之間,一旦有了過多的交流,就更容易產(chǎn)生難以割舍的羈絆與情感。而假使某天,這種羈絆與情感遭到破壞,難過后悔的只會是他自己。

  可阿秀顯然沒有這種顧慮,在知道白貍會說關(guān)中的話后,她如同打開了一個開關(guān),開始對著白貍問七問八。

  “夜里放火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他為什么要害你?”

  “你從小頭發(fā)就白,還是后來變白的?西河王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聽到阿秀的問題,白貍皺眉,接著又冷笑了一下,那笑容充滿譏諷恐嚇意味,“上一個這么問的人,已經(jīng)死了。”

  阿秀抿了抿唇,表情僵住了,好像是被白貍不友善的語氣嚇了一下,又好像是覺得白貍的態(tài)度不太禮貌,跟渾身豎起長刺的刺猬一樣,讓人討厭。

  這種古怪的態(tài)度讓阿秀突然有些生氣。

  “哼?!卑⑿惚е稅灪咭宦?,然后不再言語,也不再看白貍。

  少女披散的長發(fā)半干半濕,衣衫粘滿灰土,抱著刀的樣子有些狼狽,然而白貍從她肩膀繃緊的線條看出她的決然,好像如果他不認真回答她的問題,接下來她都不會再對他的任何事情感興趣了。

  白貍嘴角抖動了一下,最終選擇了緊閉雙唇。已經(jīng)習慣了被孤立的人,更習慣一個人待著,所以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種孤獨反而才讓他更覺得安全。

  當正午炙熱的陽光開始炙烤大地,阿秀將長發(fā)挽起,準備走下祭壇,經(jīng)過白貍時,她叮囑道,“我去找點吃的,你就在這里等我?!?p>  白貍闔著眸子,倚靠破舊的石壇坐著,聽到阿秀的話,他點了點頭。

  阿秀,抬起腳步離去。

  阿秀本來以為,這么雄偉的王宮,應(yīng)該是不愁吃不愁穿,可當她作為婢女被分配到冷宮之后,她才知道,這地方除了鳥會拉屎以外,什么都沒有。

  特別是吃的,說是三旬九食也不為過了。

  起初,阿秀剛來的時候,還有宮婢到冷宮這邊送點冷飯冷菜,雖然不是一日三餐,好歹是有吃的,但過了最初的幾天,之后,連送飯的人也沒有了。后來,為了解決自己和白貍的五臟廟,阿秀不得已偷摸打探離冷宮最近的廚房在哪里,就這樣偷偷摸摸的勉強混頓飽飯。

  阿秀對這條路已算是輕車熟路,順利偷到吃的之后,便原路返回,可等她返回祭壇處,白貍卻不見了。

  阿秀在祭壇周圍梭巡了幾圈,直到看見光影晦暗的密林中,有多處草叢被人踐踏而匍匐在地的痕跡。

  阿秀暗道不好,恐怕是昨天夜間放火的人沒有得手,又再次卷土重來。她將裝滿吃食的羊皮袋子別在后腰上,然后警惕的撥出了長刀。

  阿秀順著痕跡找尋過去,人還在林子里,就聽見了一片幽靜中,搭弓弦的聲音,不由得,她后背繃緊豎起了寒毛。接著她又聽見林子里有腳步聲,她矮下身,循著聲音撩開繁盛的灌叢,隱約的見到林子里有幾條閃動的人影。

  敵眾我寡,阿秀心里很不好,她只能盡量將自己隱于暗處。

  等了好一會兒,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阿秀才跟在后面鉆了出去,接著她就來到了一棟宮殿廢墟前。

  阿秀隱在林子里,看清了手拿弓箭的幾個人。一共有五六個人,都統(tǒng)一穿著侍衛(wèi)式樣的制服,只有一個人不同,那個人看起來年紀和白貍相仿,身份是中間最大的,只見他,棕發(fā)碧眼,錦袍玉帶,冠飾寶石,打扮的花枝招展,手里正拿著一桿小巧的弩,對著廢殿門口指了指,又說了些什么,就跟在幾個人的身后往里面進去了。

  阿秀走到殿門口,就聽見大殿里傳來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阿秀生怕他們找到白貍,也就潛了進去,想在他們之前找到人。

  雖是白天,殿中依舊幽暗,借著微光,阿秀大致看清楚了殿里的樣子。

  殿里堆放著許多朽壞的雜物,有一處樓梯通往樓上,二層似乎有個天井,一束光從上而下撒在了樓梯處。

  阿秀躲在靠近樓梯的地方,一眼就看見了光下,布滿灰塵的階梯上有幾個凌亂的腳印。

  那幾個人翻著東西,雜物撞擊聲驚動了塵埃,阿秀趁沒人注意,上了二樓。

  上了二樓后,阿秀才發(fā)現(xiàn),她以為的天井竟然是一棵大樹倒下后,把屋頂砸穿形成的大窟窿。而這棵大樹還沒有死,就這樣倚靠著殘破的樓宇開枝散葉,依舊十分茂盛。

  阿秀環(huán)視四周,屋子一眼就看完了。這被樹砸穿的是一間客室,外面是長廊,在外觀瞧這座廢殿的規(guī)模,長廊上應(yīng)該還連著好幾個房間。

  阿秀這時已經(jīng)聽見下面有人說著話,騰騰騰跑上樓來,她連忙轉(zhuǎn)身出去。

  長廊上落滿灰塵,蛛網(wǎng)橫結(jié),草蔓生延,阿秀一眼就見到野草生處,落下一道人走過的痕跡。聽著后面聲音近了,阿秀有點心慌,她快步跟著草痕尋去,走到草痕盡頭處的一所房間。她來不及想推門進去,就看見了滿身是血的白貍手中拿著一塊石頭,猶如困境中的野獸,準備殊死一搏。

  那石頭差點招呼在阿秀的臉上,阿秀手中長刀也差點沒有剎住。

  見彼此是友軍,大家都愣了一下。

  “跟我走,他們要過來了。”阿秀說著,拉住了白貍的手腕,把他往外面帶。

  這房間里根本藏不住人,留下是給人甕中捉鱉。

  白貍的手十分冰涼,阿秀下意識的用了力氣握緊他的手,以此撫慰彼此的不安。

  二人剛轉(zhuǎn)出門外,就和那行人來了個狹路相逢。那些人站在長廊上,看見兩個人后,驚呼了一聲,隨即那個花枝招展打扮的少年轉(zhuǎn)過身來,一群人當下就奮起追來。

  阿秀拉著白貍就往長廊的盡頭跑去。長廊的盡頭是一座天橋,連接著廢殿的其他樓舍,阿秀帶著白貍才跑上天橋,就發(fā)現(xiàn)天橋中間已經(jīng)破損,并攔腰斷成了兩截,而中間那個大空洞,人很難躍過去。

  兩個人傻傻的站在橋上,這時追擊他們的人卻慢悠悠的逼近他們,只當他們是掌中之物,沒有掙扎的余地了。

  阿秀站在了白貍面前,她的心猶如擂鼓,跳的飛快,同時手心滲出層層細汗。

  打扮的花里胡俏的少年見獵物已經(jīng)無路可走,對著幾個手下說道,“把白貍抓過來?!?p>  幾個手下點了點頭,也不持武器,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過來。

  阿秀暗罵一聲流年不利,握緊了手中長刀,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

  正在這時,白貍突然之間,舉起手中的石頭就朝著那幾人身后面的少年擲去,恰好砸中了他的腦門,把他砸得摔坐在地上。

  聽得他哎喲呼疼,侍衛(wèi)們都慌了,回頭去看。

  也就是這時候,白貍拉著阿秀往空中一躍。

  阿秀對于白貍這自殺行為來不及說什么感言,只尖銳的驚呼了一聲。

  耳邊聽得一陣樹枝噼啪斷裂的聲音,阿秀和白貍落在了離天橋最近的一棵高樹的樹冠上。兩個人死死的抱住樹干,而高樹枝干撐不住兩個人的體重,朝著一邊倒去,恰好倒在了另外一棵大樹上。

  阿秀還沒從活下來的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慶幸老天保佑,一只箭卻從樹冠外射來,恰好射在阿秀一邊的枝干上。阿秀抬頭看向天橋,見那些侍衛(wèi)舉箭還要射來,卻又停了下來,然后被阿秀砸中的少年捂著頭從天橋上探出腦袋來,惡狠狠的盯著阿秀和白貍。

  阿秀咽了口唾沫,看著身邊的白貍,白貍卻示意她順著樹干下去。

  白貍衣服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臉上是泥和血,頭發(fā)間落滿了樹葉,看起來狼狽非常,可他的表情卻冷靜淡定極了。

  為什么他能這么鎮(zhèn)靜,阿秀想象不出。

  等兩個人落到地上,白貍拉著阿秀就跑,跑進林子,阿秀回頭,還能看見那錦袍少年在橋上氣急敗壞的身影,而在那少年的旁邊還站著另一個黑衣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阿秀的目光,黑衣少年看向了阿秀,那目光跟鷹般,桀驁又銳利。

  

人間的晚風

有事,停更一個月。原文寫完了,修改中,不會坑,歡迎大家一個月后再回來看。   好吧,回見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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