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陽得道，兩屆成仁

　　孫舞空思前想后，拿不出一個答案。

　　他最后看向了陳鴻信說道：“還請判官讓他回過神來，是還陽，還是陰司就職，聽他自己的罷?！?p>　　崔判官點頭稱是。

　　陳鴻信回過神來，地府陰曹當時就嚇了他一跳。

　　雖說是嚇了一跳，倒也不見多少驚慌。

　　至少沒有轉(zhuǎn)身就逃。

　　陳鴻信長嘆一聲：“終是到了這地府陰曹。”

　　閻羅王嘖嘖稱奇：“你這人，好有意思，別人到我地府陰曹，回過神來不是哭爹喊娘，也是狼狽逃竄瑟瑟發(fā)抖，你倒好，怎地都不見怕的？”

　　陳鴻信先拜道：“見過閻王爺了，別人害怕，自然是虧心事做多了，怕的鬼叫門，我陳鴻信一聲光明磊落，一言一行對得起天地良心，又何懼之有？”

　　崔判官再看閻羅王一眼。

　　眼底的欣賞之心溢于言表。

　　閻羅王則是連說了三個好字：“好！好！好！”

　　閻羅王大笑道：“好一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適才你陽壽將盡，是我遣黑白無常與你陽魂拘來待審聽宣，卻是大圣為你求情，說你陽壽未盡?！?p>　　“現(xiàn)在，我與你講，留在我地府陰曹，那陰司主簿之位便是你的，從此不入輪回，雖官低職小，但也算得上是位列仙班，食天庭俸祿?！?p>　　“或者，有大圣為你求情，可還你十年陽壽，與凡塵再歷生老病死，十年后再轉(zhuǎn)世輪回?！?p>　　閻羅王瞪的一雙牛眼：“你做如何？”

　　孫舞空無奈苦笑。

　　這拉偏架拉的沒邊了。

　　位列仙班啊。

　　自從封神大劫后，天庭眾仙之列就算是大小齊全了，平常修士想入仙班都是要大造化，更別提是食凡塵吞濁氣的普通人了。

　　對于陳鴻信而言，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

　　所以孫舞空也不好說誰好誰壞。

　　陳鴻信同樣陷入了糾結(jié)。

　　他抬眼看向了孫舞空。

　　孫舞空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這是好事。

　　無論哪一個都是好事。

　　所以孫舞空沒得選，得他自己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陳鴻信還在沉思。

　　崔判官驚堂木一拍：“陳鴻信！是死是活，與我明言，這地府陰曹豈容你放肆？！”

　　森羅殿驚堂木，也是后天靈寶。

　　陳鴻信渾身一哆嗦，拜倒在地：“回判官大人的話，老身出身低微，福源淺薄，深知能有今日全拜大圣所賜，不敢貪圖，還是讓老身回陽間去罷?！?p>　　崔判官與閻羅王對視一眼，無奈苦笑。

　　得，也該有此一劫。

　　崔判官道：“既然如此，該還你十年陽壽，與黑白無常回陽間去，重聚三魄七魂，再歷凡塵。”

　　陳鴻信低頭拜道：“謝判官成全。”

　　判案之上，崔判官與閻羅王相視一笑。

　　不過你以為這就能跑得掉嗎？

　　十年，與地府不過彈指一揮間。

　　這等功德之士，道德之臣。

　　等到你陽壽盡矣，還是不乖乖來此做個主簿？

　　兩神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就聽九天之外有一聲音傳來：

　　“陳鴻信領(lǐng)旨——”

　　“謹受昊天上帝之命：”

　　“今，南贍部洲兩界山下，有仁者陳鴻信?！?p>　　“護山持水，此乃功德?！?p>　　“樂善好施，此乃仁心?！?p>　　“地府陰曹，渾然不覺，此乃膽氣?！?p>　　“有功德之身，有膽識仁心之輩，與天地大劫下無畏無懼，肝膽相照，此情感應(yīng)上天?！?p>　　“奉玉帝令：”

　　“封：陳家鴻信，為南贍部洲兩界山脈方圓七百里土地，受人間煙火，食天庭俸祿?！?p>　　“望地仙陳鴻信，即入仙門，當保一方水土免受禍災(zāi)之難，流離之苦，善者功德，仁心長存。”

　　這突如其來的金光仿佛從九天之上直入陰曹，陳鴻信當即就傻了，崔判官閻羅王都不逞多讓。

　　倒是之前被罰俸祿的陰司反應(yīng)最快，一腳就踹在了陳鴻信的身上：“愣著干什么，跪謝天恩??！”

　　陳鴻信被踹的一頭磕在了地上，那金光瞬間化作了一道功德沒入了陳鴻信的靈臺。

　　霎時間，是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陰司處處明。

　　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橋下鬼超生。

　　真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孫舞空愣了瞬間，卻是喜笑顏開。

　　再說那陳鴻信，承了土地之位，竟然連身高都矮了幾分，變得不足一米三四，身上原本合身的衣袍也就拖在地上，顯得有些滑稽。

　　陳鴻信爬將起來，左右拜謝，先是判官閻王，再是左右陰司，尤其是他身后那個踹他的人。

　　陳鴻信稽首拜謝：“適才多謝小友?！?p>　　卻見那女面陰司擺擺手說道：“土地客氣了，我這也算是踢過天庭公務(wù)員的神了，就決定了，這一千年，這只腳不洗了！”

　　陳鴻信的嘴角抽了抽：“那個，姑娘，該洗腳的時候，還是要洗腳的?！?p>　　陰司：“……”

　　大圣：“……”

　　那陰司的古怪暫且不論。

　　就陳鴻信，你這當了土地，挺放的開的哈？

　　終于，陳鴻信看向了大圣，埋頭深深一禮。

　　晉身土地的陳鴻信本就矮小，這一禮直接就砸在了地上，陳鴻信嘆道：“幼年蒙上仙搭救，中年就仙師見證成家，晚年承仙師之恩，列仙班之位。”

　　“仙師之恩，除生身父母再難相抵。”

　　“從今往后，仙師有何吩咐，雖死不辭！”

　　這一禮，驚的孫舞空沉默不語。

　　這一禮，惹的九天雷動。

　　這一禮，讓崔判官和閻羅王感慨萬千。

　　大圣，當真不再是當年的大圣了。

　　孫舞空嘿嘿笑道：“俺老孫與你萍水相逢，昔日滴水之恩，今日化為泉涌，該是我占了便宜。”

　　“也罷，也罷?！?p>　　“與我謝過閻王判官，回陽間去?！?p>　　“我?guī)煾颠€守著你的尸身哩！”

　　陳鴻信連連稱是，這才和孫舞空一起拜別了閻王判官，大小陰司，黑白無常，一路回了陽間。

　　再回凡塵，已經(jīng)是星斗滿天。

　　唐玄葬守著陳鴻信的尸身一步不曾離去。

　　只盤膝坐在一旁，禪杖置于膝蓋之上。

　　突然心有所感，唐玄葬睜開了眼睛。

　　卻是孫舞空和陳鴻信回來了。

　　不見了黑白雙使的身影。

　　唐玄葬問道：“可是還陽了？”

　　孫舞空搖頭晃腦道：“還陽，卻也沒還陽?！?p>　　唐玄葬禪杖一頓：“說人話?！?p>　　孫舞空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去玉帝老兒那承了個人情，那玉帝沒有明說，只是讓我隨這小老兒到地府去等判聽宣，我在地府還算有點名聲，便討了他十年陽壽，不曾想這小老兒有些道德，受那判官閻王賞識，偏要他留在地府做個小官兒?！?p>　　唐玄葬點了點頭：“善哉，善哉?！?p>　　孫舞空聳了聳肩：“不過他拒絕了?！?p>　　唐玄葬：“……”

　　孫舞空又道：“我想來，這可能也是一劫吧，煉氣士一千三百年成地仙位，增壽八百，從此禍福相依于土地，善惡順遂?！?p>　　“這小老兒算是遭逢此劫，一朝得道，玉帝封他做了兩界山方圓七百里土地，享人間煙火，食天庭俸祿，故算不得還陽，卻也不用入地府陰曹?！?p>　　唐玄葬頷首：“施主卻是大造化?！?p>　　陳鴻信連連拱手：“承蒙上仙關(guān)照?！?p>　　唐玄葬道：“既是如此，先回莊去罷，從你出來至今已經(jīng)是五個日夜了，恐急壞了家人?！?p>　　陳老漢說道：“還請上仙與仙師先回，告知我家人安危，老身還要在這等候一年半載?！?p>　　唐玄葬皺眉：“這是為何？”

　　陳老漢說道：“仙師有所不知，老身隨為兩界山土地，卻沒有修行經(jīng)過，所以路過幽冥時，那城隍告知我說，需等的自己舊身或腐爛，或被野獸食，從土地中來，回土地中去，也取個圓滿之意。”

　　唐玄葬頷首：“善哉?！?p>　　唐玄葬說道：“既然如此，那我……”

　　唐玄葬是有陪同之意，陳鴻信所說讓唐玄葬也冥冥之中心有所感，這對他的悟道有好處。

　　但……

　　孫舞空一步將唐玄葬擠到一邊：“那你且在這里修行，我和師父回去報信兒，你可安心？”

　　陳鴻信一拜：“多謝仙師?！?p>　　孫舞空推搡著唐玄葬趕緊離開，一路向西去，回陳老漢家社且去報個平安。

　　回到莊院，卻看到小桃兒就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孫舞空時大喜過望，一蹦三尺高的拍手道：“神仙哥哥回來咯！神仙哥哥回來咯！”

　　孫舞空笑著揉了揉小桃兒的腦袋，卻發(fā)現(xiàn)他左顧右盼，沒能尋到陳老漢的身影，抬頭問道：“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我祖爺爺哪里去了？”

　　“你祖爺爺啊。”

　　孫舞空想了想說道：“你祖爺爺還在兩界山，他肉體凡胎腿腳太慢，就讓我們回來報個平安。”

　　小桃兒聽了才放下心來。

　　手里抄著小棍跑進屋里：“娘！娘！神仙哥哥回來了，他說祖爺爺留在山里了！”

　　其實不用小桃兒喊。

　　就在剛剛小桃兒第一聲出，留在莊院中的人就都跑了出來，聞言更是臉色大變。

　　其他人可不是小桃兒。

　　對他們而言，留在山里，顯然有其他的意思。

　　孫舞空眨了眨眼，示意其他人莫要做聲。

　　有雷劫在前，神通在后。

　　在場的其他人也不敢做聲，只得等候。

　　缺見孫舞空走進了屋中。

　　陳家是有香案的，只是一直以來孫舞空也沒在意陳家拜的是哪路神仙，不過想來也不過是菩薩羅漢門神天師之流，不知天上真面目。

　　但是當孫舞空走進正屋。

　　他卻是愣住了。

　　因為香案上并沒有他熟悉的那幾道身影。

　　只是一個木像。

　　看起來是個猴子，卻是盤腿而坐，一手撓頭仰天大笑的模樣，那不像是諸天神佛，羅漢菩薩。

　　卻像是，孫舞空……

　　身后，唐玄葬跟了進來。

　　他一眼看到了香案上的木刻，又看了愣在原地的孫舞空一眼，低頭嘆道：“南無阿彌陀佛——”

　　“嘿，這才叫緣法。”

　　孫舞空指著那木刻使了個變化的法。

　　仰天大笑的猴子，兀的就成了個看不清面目的慈祥老人，拄著一根比自己還高的木棍。

　　不變的是，一樣開懷的笑容。

　　孫舞空指間攆出了兩支青香，落在香案上。

　　青香自燃，裊裊青煙縈繞而上。

　　孫舞空默念法咒，大喝一聲：“來！”

　　那青煙之前裊裊出了一個人影，看起來還有些懵懂，轉(zhuǎn)頭看到孫舞空的時候才是一拜：“不知是上仙尋我，有何吩咐？”

　　孫舞空指著他身后那一大家子說道：“你是這兩界山的土地，我且問你，陳家老漢是不是還活著？”

　　陳老漢眨了眨眼睛：“是??？”

　　孫舞空又問：“是不是在兩界山處休熄？”

　　陳老漢答道：“是??？”

　　孫舞空再問：“是不是月余即刻回返？”

　　陳老漢這次遲疑道：“最遲不過年后?！?p>　　陳老漢本就活了一百二十三年光景，人老成精。

　　當他看到孫舞空身后那一大家人的時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默契的配合著孫舞空唱雙簧。

　　孫舞空也不含糊。

　　得到了答案大手一揮，一陣微風吹散了煙塵，那土地公的身影也就消失不見了。

　　其實還可以再多點證據(jù)。

　　但是，言多必失。

　　孫舞空回頭問道：“這次信了吧？”

　　一眾人連連點頭。

　　其實，從孫舞空將那木刻變化時，陳家眾人就已經(jīng)相信了，更別提是后來的土地現(xiàn)身。

　　陳家媳婦擠進了人群，捧著一個石頭小碗。

　　陳家媳婦道：“上仙，這是你那日所留之物，陳家上下不敢造次，還請上仙驗查?！?p>　　孫舞空擺擺手說道：“你且去用，比起這個，倒是我那天的做法你記住了沒有？”

　　“額……”

　　這一問，卻問住了陳家媳婦。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了孫舞空：“有，沒有？”

　　孫舞空：“……”

　　怎么滴，還打算開個蘇格蘭大酒店咋滴？

　　有沒有你問我??？！

　　陳家媳婦看到孫舞空不說話沉默的樣子，還以為他是生氣了，連忙解釋道：“不瞞上仙，您前年的動作奴家都記下了，但是那被雷劈的……”

　　陳家媳婦臉色有些不好看：“那被雷劈的法，和被雷劈完還能安然無恙的法，奴家不會啊！”

　　孫舞空：“……”

　　姐姐你贏了，真的。

　　不過，吐槽雖吐槽，孫舞空知道她大概是被那天的雷劫嚇壞了，不說是毀天滅地的無量雷劫。

　　要是這東西每做一次就被劈一次……

　　別說是凡人了，就是輪胎它都受不了。

　　輪胎劈多了還會爆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