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夕陽如血,六識催魔
孫舞空無奈道:“你且放寬心用,誰要是敢用雷打你,俺老孫就用棍子砸死他。”
陳家媳婦:“啊,原來上仙姓孫?!?p> 孫舞空:“……”
算了,就這樣罷。
與陳家交代清楚了世事,唐玄葬抄起禪杖,孫舞空牽起白馬,師徒二人再踏上了西行路。
小桃兒淚眼汪汪。
年紀尚輕的他似乎還不能接受別離。
他被娘親緊緊的抱在懷里。
小桃兒掙扎著,一個用力還是掙了出去,飛快的跑向了孫舞空,口中還喊著:“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聽到聲音的孫舞空停下來。
才轉身,就被小桃兒撞了個滿懷。
小桃兒抓著孫舞空的衣襟:“神仙哥哥,神仙哥哥,你們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會再偷偷的吃樹上的果子了,也不會惹娘親生氣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孫舞空悄悄地擦去小桃兒臉上的淚珠:“小桃兒乖哦,哥哥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就像小桃兒一樣要健健康康的每天長大一樣?!?p> 小桃兒噘著嘴:“小桃兒不明白?!?p> 孫舞空想了想,他沒有告訴他要堅強要怎樣的大道理,只是從頭上摸下了一根頭發(fā)纏在指間,對著小桃兒笑道:“你且朝他吹口氣?”
小桃兒哽咽著吹了一口氣。
“變!”
纏繞指尖的發(fā)絲在小桃兒驚喜的目光中立刻變成了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木猴子。
和香案上的那只很像。
小桃兒問道:“這是香案上的那一個?”
孫舞空輕輕搖頭:“不是哦,他獨屬于你?!?p> 孫舞空笑著說道:“從今以后,就由這個小猴子陪著你,等到你長的和我一邊高的時候,哥哥就來看你,好不好?”
小桃兒委屈巴巴的說道:“小桃兒懂事,小桃兒不胡鬧,但是神仙哥哥,要拉鉤?!?p> 孫舞空笑著與他勾著手指,搶著小桃兒最喜歡說的話,提前說道:“一言既出!”
小桃兒破涕為笑:“駟馬難追!”
身后,小桃兒的娘親走到近前,不好意思的對著孫舞空笑了笑,孫舞空也將小桃兒遞還給了人家。
“教你一篇經(jīng),置于香案上?!?p> “每日讀三遍,益壽再延年?!?p> “小桃兒,后會有期!”
話音落下,孫舞空不在停留,和唐玄葬一陣風般的遠行到了天邊,向著太陽的方向離去。
刺眼的陽光下,一匹白馬悲鳴。
人呢?!
那么大倆人呢?!
我只是一匹馬??!
陳家眾看著那匹白馬漸漸遠走,拜了又拜。
仙人啊。
而且不是一般的仙人。
陳家眾皆是兩界山人士。
自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那兩界山下的神猴,從王莽篡漢時從天而降,保兩界山六百年安康,又豈是一句神仙了得?
百年離難西去,自在本存心中。
望大圣:
常應常靜常清凈。
多自多在多自在。
那夕陽下,唐玄葬說道:“你告訴那孩子,活到你這么大就回去見他,算不算騙人?”
孫舞空皺起眉頭:“這話從何說起?”
唐玄葬道:“舞空,你,有千歲余,凡夫俗子如何能活的到千年,這不是騙人是什么?”
孫舞空:“我永遠十八歲?!?p> 唐玄葬:“……”
眼看著唐玄葬又抄起了禪杖,孫舞空連忙陪笑著解釋道:“師父你聽錯了,我說的是他能長到我一般高的時候,我就回來看來。”
“孩子發(fā)育快,最多十年也就有一米六七,到時候我不管在哪兒,一個筋斗云回來就是了?!?p> 唐玄葬想了想,又問道:“那萬一,為師說的是萬一啊,萬一這孩子,天生長不高怎么辦?”
孫舞空:“……”
孫舞空說道:“師父,您可知道,這世界上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說法嗎?”
唐玄葬點頭:“略有耳聞?!?p> 孫舞空點了點頭:“您聽過就好,當年俺老孫大鬧天宮的時候,打砸了不少住處,甚至老君的兜率宮斗被我砸碎了門去?!?p> “現(xiàn)在地下不過五六百年,那天庭上也最多一二歲月,不知道還有多少處房屋還在修繕。”
唐玄葬皺眉:“你想說什么?”
孫舞空嘆道:“我想說的是,工地缺人,既然師傅您這么擅長抬杠,何不去天庭找份工做?”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又是一場乾坤斗法。
……
……
入夜,白馬終于追上了孫舞空和唐玄葬,一口咬在唐玄葬的袈裟上,說什么也不走了。
真的,這就不是馬干的活。
作為大唐最好的馬,它見過自己的同胞因為八百里加急的戰(zhàn)時生生累死在驛途當中。
它也見過受傷的老馬拖著千近步履蹣跚。
但是,但是……
就唐僧師徒這樣放著馬不騎自己遠遁千里讓馬追的貨色,白馬它是聽都沒聽說過!
這世界上怎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哦,你說他們都不是人啊。
那沒事了。
反正白馬是罷工了。
孫舞空和唐玄葬對視一眼。
孫舞空就亮出了鐵棒,拿出了繩索。
白馬:“……”
你來吧,誰反抗誰孫子,真拿白馬不當坐騎?
卻是唐玄葬阻攔了:“切歇歇罷?!?p> 孫舞空詫異:“在老陳家一留五六天,師傅您老人家還沒歇夠?”
唐玄葬嘆了口氣,指了指癱軟在地的白馬:“是它累了,就讓他休息一下罷?!?p> 孫舞空的動作頓了頓,他其實看出來了,唐玄葬從老陳家出來就有心事,卻始終沒有明說。
白馬卻是聽了個真切,它抖了抖耳朵,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唐玄葬,還懷疑自己沒聽清。
這個和尚說了什么?
他說自己旅途奔波勞累,讓自己休息?!
天啦嚕!
老天開眼了!
白馬瞬間抖擻精神站了起來!
自古千金易得,知己難求!
今日得遇知己,白馬表示自己就是累死,也要帶著唐玄葬登上那靈山,取來那真經(jīng)!
白馬咬著唐玄葬的袈裟。
一雙大眼滿懷希羿!
我不累!真的!
唐僧瞇了瞇眼,一拳揮下!
“砰!”
孫舞空后退一步,白馬應聲倒地。
唐玄葬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看,它睡著了?!?p> 孫舞空:“……”
得,您拳頭大,您說了算。
孫舞空四周看了看,揮手推出了一片平地,手指曲彈,竟然是原地出現(xiàn)了一座二層別墅。
屋舍華麗,燈火通明。
唐玄葬一臉詫異,回頭看向孫舞空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燕尾服,頭發(fā)梳的筆直。
“先生,您請?!?p> 孫舞空彎腰行禮,起身的時候還推了推臉上的單片眼鏡,臉上掛著意義莫名的微笑。
唐玄葬不自覺的握緊了權杖。
不知道為什么……
總感覺很危險,想直接捶死這個貨。
沒有糾纏,一夜無話。
第二天,孫舞空洗漱完畢后,看到的是一塵不染默默誦經(jīng)的唐玄葬,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孫舞空從這個一心向佛的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戾氣。
收了神通,整理行囊。
一猴一人一馬便再踏上了行程。
從朝露清晨走到正午十分,艷陽高照。
唐玄葬沉默不言只管趕路,卻忽見路旁忽然哨響一聲,突兀的闖出六個人來,各執(zhí)長槍短劍,利刃強弓,大咤一聲道:“那和尚!那里走!趕早的留下馬匹,放下行李,且饒你性命過去!”
孫舞空卻是看的分明,不由笑道:“卻是幾個毛賊,就問你,憑什么留我馬匹,收我行李?”
為首的那人道:“我等是剪徑的大王,積年的山主,你卻問我為何,你且聽好: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倘若敢說道半個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這話給孫舞空都氣笑了,說道:“我也是祖?zhèn)鞯拇笸酰e年的山主,卻不曾聞得列位有甚大名?!?p> 那人道:“你是不知,我說與你聽:一個喚做眼看喜,一個喚做耳聽怒,一個喚做鼻嗅愛,一個喚做舌嘗思,一個喚做意見欲,一個喚做身本憂。”
孫舞空心思一動。
西行路上八十一難,卻也有這一劫。
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
這是什么?
這是佛家六根六識。
佛講六根清凈,明正修行。
按照西游原本的劇本,這該是孫舞空斬六識斷六根,收服心猿的過程,最后就是那緊箍咒。
所以……
對于不想帶緊箍咒的孫舞空來說,如果不斷六識不斬六根的話,就不會和唐玄葬發(fā)生爭吵。
那,是不是就不用戴那緊箍咒?
感覺很有可能。
想到這里,孫舞空心中已經(jīng)有了緣由。
悟空笑罵道:“原來是六個毛賊!你卻不認得我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你倒來擋路!”
“我且問你,六百年來我裂石開山之時,你在何處?五百年前我栽樹納涼,你在何處?”
“久遠不提?!?p> “前幾日我?guī)煾禂嗄峭ㄌ煳逯笗r!”
“你們又在何處?”
“無恥毛賊,現(xiàn)在躲開,還饒了你們性命,再敢執(zhí)迷不悟,得打殺了你們,自見閻羅言罪!”
幾番言語,算是說明了自己的來歷。
這是上仙!
該是幻化的六根,還是落草的強寇,只要在這兩界山附近就該聽個明了,灰溜溜滾蛋才是。
卻不想,群賊渾然不覺。
只見那賊聞言,喜的喜,怒的怒,愛的愛,思的思,欲的欲,憂的憂。一齊上前亂嚷道:“該說是胡言亂語,看我教你粉身碎骨!”
他輪槍舞劍,一擁前來。
孫舞空手中滑出鐵棒,心說該有此劫。
還不等他動作,身后就竄出一陣罡風!
再回頭時,唐玄葬已經(jīng)站在眾賊當中,一桿禪杖虎虎生風,端得幾下就將那眾賊一一打殺。
孫舞空愣在原地。
這特喵的……
按照劇情,該是孫舞空承了這一劫,把這群賊打殺了,然后和唐玄葬反目,去到東海龍宮喝酒,聽龍王講故事,最后回來戴上金箍修煉鐵頭功
……
但是現(xiàn)在,師父他老人家自己上了?
孫舞空有點懵,這算是,怎么回事?
孫舞空收了鐵棒,一步步走進唐玄葬,卻聽到唐玄葬講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p> “眼看喜、耳聽怒、鼻嗅愛、”
“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
“弟子昨日心神不寧,走火入魔,卻不想犯了魔難,今日斬六識,斷六根,從此心靜神清,再不敢起妄念,如有冒犯之處,還請佛祖責罰。”
孫舞空:“……”
孫舞空戳了戳唐玄葬的腰身:“師父,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可能,不是你的什么魔難?”
唐玄葬陡然睜眼,吞吐精芒!
孫舞空踢了踢腳邊的尸身:“萬一他們是自己翻的佛經(jīng)定的姓名呢,您看他們沒消失哎?!?p> 唐玄葬的禪杖兇猛,最遠將那意見欲砸到小河邊上,殷紅血液隨著溪水緩緩流淌,匯入河流。
唐玄葬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都是!真的!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自己,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動了殺戒?!
唐玄葬一手捂著胸口,只感覺一向清明的佛心都染上了一層血污,如魔法般侵入四肢百骸。
孫舞空又說道:“不過您也別在意,對方這是持刀搶劫,情節(jié)特別惡劣,而且您是在他們動手的時候才出手的,手法嫻熟動作熟練,一人一下絕對沒有多余的動作,這誰來判都得是正當防衛(wèi),您……”
“閉嘴?。?!”
一聲怒吼,仿佛虎嘯山林!
孫舞空被這一聲吼整得有點發(fā)蒙,剛準備再說點什么,就聽唐玄葬用極低的聲音再說了一遍。
“閉嘴,別說了……”
“求你……”
唐玄葬無聲的呢喃著:“讓我,安靜一會兒?!?p> 孫舞空的動作僵了半刻,他沒有說什么我想靜靜和靜靜是誰這樣的爛梗,而是默默的牽著白馬轉身離開了,路上還和白馬嘀咕著:“最近幾天不要惹你師父啊,他還不到更年期呢,肯定是大姨夫到了?!?p> “男人嘛,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
聲音是越來越遠,唐玄葬慢慢的抬起頭。
他看向了四周。
四周是山林茂密,鳥語花香。
這里是小河潺潺,水美魚肥。
這里是尸骸遍地,血滿江河。
這里是枯骨成堆,無間地獄。
唐玄葬凄慘的閉上了眼睛:怎得如此!
獲得前世記憶,已經(jīng)是天大先機!
為何!
為何!
為何這次連流沙河都不到!
為何這次,卻有山野莽人!
為何!
為何?。?p> 唐玄葬在睜開眼,已是滿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