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聲
過了好久，樸在憲才壯著膽子問道：“殿下確實想聽心里話？僅為閑談，不作追究吧？”
我不耐煩地道：“廢話，你們幾個大男人怎么如此羅嗦，今天你們說什么都無過，這樣可以了吧?！毕氩坏铰犓麄冋嫘脑捜绱瞬煌纯臁?p> “那好，我先說?！蓖踅ㄏ騺碇鲃樱谝粋€說道：“現(xiàn)在朝廷越發(fā)衰敗，大唐只能算個幌子，各方諸侯只有在需要時才亮出來晃晃。說實話，如果不是遇到崔兄弟，啊不，殿下，我早就和父親大人回新羅了。”
不愧是習(xí)武之人，說話直來直去，我要的就是這樣的話，沒有一絲粉飾。
“好，王大哥說的爽快，傻子都知道天下早就一團糟了，你們還有什么不好說的？”我繼而鼓勵其他人。
趙無憂繼續(xù)道：“殿下，向來宗室都高高在上，又怎能了解百姓疾苦。我想如果不是殿下落難，也沒機會體會人間百態(tài)。到底是什么令百姓苦不堪言呢？我以為病因就是兵制。本朝初行府兵，雖有如兵源不繼、輜重流失等諸多弊端，但還不至于禍國殃民；自開元十年始開節(jié)度使，天下漸亂，以致今日諸藩鎮(zhèn)各行其政，實則大唐已經(jīng)名存實亡了?！本烁傅谋鴷菦]白看，一針見血地點明兵制弊端，其才可嘉。
“無憂說的僅僅是一面。”楊再海還是第一當(dāng)大家面如此稱呼趙無憂，估計他們幾個早就以名稱呼了。
“呵呵，你也能說啦?！睕_楊再海一笑，我說：“你們不用背著我，平時你們互相如何稱呼，現(xiàn)在也可以。”
“嘿嘿?！睏钤俸＞谷徊缓靡馑剂耍瑩项^道：“其實無憂說的只是本朝，沒涉及諸多番邦?，F(xiàn)在天下亂成這樣，也和他們暗中滲透有關(guān)。吐蕃回鶻肆意騷擾關(guān)內(nèi)道和京畿北道，尤其是李茂貞與回鶻勾結(jié)早已不是秘密，對異族他那里根本不設(shè)防。曾經(jīng)的隴右道成為了歷史，現(xiàn)在大唐疆域不斷收縮，中原諸侯彼此羈絆，根本無力顧及，照如此發(fā)展下去，我看只有遷都避禍了?！闭f到后來他痛心地連敲茶桌，桌子上的茶水飛濺出來不少。
我也傷感道：“攘外必先安內(nèi)真乃狗屁道理。”
樸在憲說：“殿下一語概之，事實確是如此。”其他人也是點頭贊同，他繼續(xù)道：“我以新羅和大唐比較，發(fā)現(xiàn)大唐勢弱后，國內(nèi)各族也蠢蠢欲動，契丹和沙陀人就是實例，如果不是李克用心向大唐，估計早就亡國了。其他如室韋、靺鞨等族偏居一隅，實際上都已獨立出去了。目前還算是大唐領(lǐng)土的只有中原和淮南各道，以及咱們安東控制范圍?！?p> “你們說的都對?！蹦壳靶蝿菝餮廴硕紩矗易屗麄冋f就是為自己找安慰，自欺欺人，我說道：“你們問我的志向都是明知故問，我的所作所為難道還不能說明什么嗎？本朝立國至今已二百八十余年，國力之強震古爍今，與強漢相比亦有過之而無不及，然安史之亂后，天下少有平靜，先是隴右道丟了，回鶻，吐藩脫離管束，西域三十六國也沒了，后來竟然讓吐藩人攻入了長安，現(xiàn)如今更是藩鎮(zhèn)割據(jù)，連誰作皇上都由藩鎮(zhèn)說了算。我自長安逃亡至安東，且不說一路上如何的辛苦，只是途中見到民生凋敝，異族橫行，官員貪贓枉法，藩鎮(zhèn)橫征暴斂，肆意征兵，見到這些，我痛心不已，這還是大唐么？俗話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唐天下已經(jīng)是分崩離析，現(xiàn)在是時候重建大唐了。我到達安東的第一天，就已經(jīng)在我舅父的病榻前立下重誓：我，皇十四子穎王禔，要做我大唐朝的中興名君，新一代的天可汗?！?p> 聽到此，王建等人立刻跪倒在地，合聲道：“愿殿下救民于水火，再創(chuàng)我朝千秋基業(yè)，臣等必將追隨殿下左右，萬死不辭?！?p> 我討厭的就是別人太在意我的宗室身份，如今需要的是朋友、干將，趕忙叫道：“好了好了，你們都起來，我要的是鐵骨錚錚的良臣勇將，可不是一幫磕頭蟲。”
他們幾人對此還真不適應(yīng)，就算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后，也是第一次給我磕頭；平時他們雖然稱我‘殿下’，實際上彼此交往如朋友。
他們重新落座后，我接著說道：“剛才你們提到的弊端我以前也考慮過，兵制乃是人為，不算死結(jié)，我們可以引以為戒，以后改善；但番邦入侵、異族自立確是毒瘤，非朝夕可解。為今之計唯有壯大安東。至于樸在憲問的新羅地位，其實我從來沒妄圖插手崔家所在的新羅，又有什么資格談?wù)撍牡匚荒亍！?p> 樸在憲也算機敏，聞弦即識曲意，馬上接道：“臣代新羅千萬百姓謝殿下?！?p> 我假裝氣道：“去去去，我不喜歡聽什么你就來什么，是不是故意氣我？”
“呵呵，我可不敢。”樸在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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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互吐心聲后，我和王建幾人的關(guān)系又近一步，他們與我接觸漸漸的也放開了身份，自然了許多。
這幾天，重文在領(lǐng)著人督促新政策的施行，而我，和趙無憂，還有樸在憲總是在一起討論如何騙可能到來的奚族使者入轂。王建當(dāng)然是和安東騎兵泡在一起了；楊再海要操練幽州兵，也是忙人。另外又派人快馬稟告安東的重智關(guān)于戰(zhàn)事和新政策，我還特意修書一封，提到了他的難處，感謝表兄對我的大力支持，并且大篇幅的詳細講解了新的政策，囑咐他從快從嚴(yán)地執(zhí)行。
因為從來就沒注意過奚族，更拿不準(zhǔn)使者來會要求的細節(jié)，商量了幾天，僅僅討論出個大概。安東新式騎兵大敗契丹迭刺部的神威早已經(jīng)在各族中傳開了，所以招待奚族使者自然少不了見識一下騎兵，先來個下馬威；然后自然是食通天的頂極款待，如此剛?cè)岵囟▉y了使者的方寸，到時再隨機應(yīng)變，不怕他不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