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醒（3）
睡在溫暖而舒適的大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應該進入溫暖的夢鄉(xiāng)了，可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不斷想著這段時間我所經歷的日子。
就像愛麗絲夢游仙境，或許我只是闖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周圍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新奇但卻害怕。到底是害怕什么呢？我也說不上來，或許害怕的是這樣宛如天堂的地方醒來后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南柯一夢。
因為無知，所以害怕。不知道是從哪里看到的，但卻是最符合我此時的心境的結論。我對這里的一切都太過無知，盡管我曾經長達二十多年的歲月可能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可是我卻如同一個陌生人一樣渴望貪婪地探索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太多的事情令我疑惑，正如之前所說的姓氏問題。還有之前爺爺飯桌上對我說的話不僅僅是因為那句話太驚人，更是因為這是長達三個月的時間里爺爺所對我第一句話。
太過匪夷所思。親爺爺怎么會對孫女不聞不問呢？所以才覺得爺爺不親切。而那些沒有告知我的原委又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導致了現(xiàn)在的情況呢？
反復回憶著大腦里唯一清晰的過去這三個月來的記憶，像電影一般一遍一遍上演，試圖尋找任何的細節(jié)和蛛絲馬跡，然而一切卻只是徒勞無功。
與過去相連接的是曾經的記憶，那個真實存在于我的記憶中樞中醫(yī)生所說有可能會恢復的東西，會是打開迷惑的潘多拉盒子的鑰匙。
可是，與期待截然相反的是一無所獲甚至是頭痛欲裂。盡管我試圖回憶別人告訴我的往事，以及觸摸觀看這個房間——我曾經最熟悉的地方，企圖勾起哪怕一絲回憶。然而卻一點也沒有。與陌生人闖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無異。
到底是怎樣的記憶，會這樣千方百計要回憶起卻沒有絲毫頭緒，那些存在于大腦皮層的記憶，到底是幸福的、美好的？還是根本就不想要回憶起的痛苦的、殘忍的？
盡管到了四月天氣卻依然寒冷，但依然擋不住萬物生長的勃勃生機。太陽也適時地出來了，映襯地是個美好的日子。當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溫和地打在我的臉上時，就覺得生活其實很美好，即使我是個不完整的人。可是，在下樓的一瞬間看見坐在窗邊看著報紙悠閑地喝著咖啡的爺爺時，便不會這么想了。
今天到底是個什么奇怪的日子，連周末都不怎么見到的爺爺居然在周一清晨出現(xiàn)——并不是說爺爺?shù)墓ぷ饔卸嗝?，而是他的生活太過規(guī)律，這個時間，通常是在外運動。而這個時間，我都還沒起床。但是，現(xiàn)在，他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睛里。真心懷疑是不是遇上鬼了。
“今天天氣很好。”平靜、沉穩(wěn)的聲音突然在客廳中響起，并且因為客廳太大甚至出現(xiàn)了回響。平凡無奇的說著關于天氣的話，是再正常不過的?？墒沁@句沒有語調的話卻讓人覺得害怕。很久才反應過來似乎是在和自己說話，于是木訥地回應了一聲：“嗯，太陽很好?！?p> “那出去走走吧！也該多轉轉，這樣對身體恢復有好處?！毕耜P愛孫女的爺爺，甚至在那一刻看到了那張嚴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容。然而此刻我想的是該不會是要和爺爺一起出去散步吧！渾身的弦剎那間緊繃。
從廚房出來的張媽似乎賬號不小心聽到了這樣的對話，然后滿臉含笑地輕描淡寫地說道：“讓小西等會陪小姐去逛街吧！年輕女孩子家最喜歡逛街了?！?p> 聽到這句話后打內心地感謝張媽替自己解了圍。然而在看見爺爺會心地點了點頭之后又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一開始就是自己會錯了意，而張媽卻準確無誤地揣測對了爺爺?shù)男睦?，并做出了最合適的判斷。
小西是張媽的女兒，張媽在我們家已經許多年了，而小西，比我年紀小點，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小西出現(xiàn)的時候，我正在挑選出門的衣服，卻被衣柜里亂七八糟的衣服挑亂了眼。什么皮衣、所以我最后還是簡單地穿上了先前媽媽給買的連衣裙，然后套上了一件風衣。朋克風的衣服，以及衣服上印著各種抽象派畫作，還有到處是洞的牛仔褲。
現(xiàn)在小西看我穿成這樣已經不大會驚奇了，第一次她見到我穿成這樣時，把她驚嚇地以為看見異類了。
她看著我，臉上露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笑著地說：“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你跟之前的你，怎么說呢？是畢業(yè)之后的你完全不一樣了，反倒變得跟學生時代相似了?！?p> “有什么不一樣？”我問。難得有一個人愿意主動和我提及從前的事情，我當然要趁著機會多問一些。
“太多了，一時半會說不上來。比如說，你看這滿柜子的衣服，以前你是偏愛這種風格的，但是現(xiàn)在你卻皺著眉頭一副嫌棄的樣子。”
是么？心里已經困惑不已。難道人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也會因為記憶這種東西而改變嗎？喜歡和不喜歡不是出自本能的感覺嗎？
或許是我臉上太過困惑的表情嚇到小西了，她拉著我的手柔聲安慰道：“也許你只是因為記憶的喪失而回歸本真了。學生時代的你也是這樣，后來，或許是想反抗才選擇了……”她突然打住，失笑著說：“我說太多了?！比缓笥忠荒槇远ǖ乜粗艺f：“相較而言，我跟喜歡現(xiàn)在的你?！?p> 后來是想反抗？不用說也知道是反抗誰。因為他不喜歡，所以偏偏故意就要這樣做。青春期時期正常的逆反心理，可是在過了學生時代之后才開始出現(xiàn)，似乎又有點晚了。知道這里其實也問不出什么，況且小西也并不一定知道。索性看能不能知道一些問得出來的。
“學生時代的我是怎樣的人？”
“學生時代的你，和現(xiàn)在一樣，干凈、明媚，而不是像那時的你，渾身帶滿了刺。并且太過……與眾不同?！?p> 看著衣柜中那些衣服——那是曾經的自己留下的痕跡。
“從什么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大概是從大學時代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個時候你去大學之后我們就沒怎么在一起過。”
“哦。”越來越多的謎團橫亙在心中，對于自身的我，以及這個微妙的家庭，我弄不清楚一切。
看著我傷神的表情，小西故作輕松地說：“今天這么好天氣，不是說要逛街嗎？不要想那些事了。有些事，強求不來，自然是會有因果的。”
是??！有些東西，自然而然，總會有一個答案的。
而我也沒有想到的是，這趟原本該是散心的逛街之旅會再次逆轉我已經重新開始的人生。
即使是被刻意包圍和隔離于世界之外的我，也終究逃脫不了命運和緣分的安排，而被深深推進另一個被光和影所包圍的世界。從此，又走上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路。